最开始的康复训练被邵彦东完全无视。
一向明理的他像是整个变了个人,不怎么愿意和外界沟通,无论顾宇锋和邵家人如何劝说,邵彦东就是不愿接受拄拐康复训练。
住院的最后一个星期,邵彦东仍然没有一丝一毫愿意下地走路的意愿,顾宇锋忍着心痛,趁整个病室里只有他和邵彦东两个人独处时,将这段时日的心声完完全全地吐露给对方。
“彦东。”顾宇锋咬着牙,看着那个憔悴不堪,像是只有躯壳般坐在床上的男人,开口,“听我说,无论如何你要下床练习走路知道么。”
“……”邵彦东视线涣散地面向着前方白皙墙面,不知思绪在哪里。
就那么站在旁边观察了对方一会儿,顾宇锋拳头渐渐握紧,终究挫败道:“我问你,你的人生因为这件事情结束了么?”
“……”
“你觉得结束了么?”
“……”
看着对方那个状态,顾宇锋说了两句,又有些心痛地无法开口。
他知道邵彦东面对的境况是他连说“我理解”的资格都没有的。
光想象这件事情就可以让一个人痛彻心扉,更别提当事人经受的到底是怎样噩梦般的折磨。
即便明确这些,顾宇锋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拉对方一把,他这个好兄弟的灵魂很可能便沉溺深渊无法自拔。
相信在未来的时日里,对方周围的任何亲人和朋友都不会想看到一个只有邵彦东躯壳的活体。
“彦东——”顾宇锋把那些话放缓,想让对方充分理解他心中的痛,“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听不进去,但说真的,你不要把重心放在这些压抑的事情上明白么?”犹豫了一下,但顾宇锋还是决定冒个险,“骆迁他——”
听到那个名字,看上去神色游移的邵彦东眼眸似乎有了些反应。
“——他和你分手的目的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你明白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顾宇锋考虑着自己每个字可能对邵彦东情绪造成的影响。
“……”
“你当年刚见到骆迁的时候你记得你怎么跟我形容他的么。”顾宇锋痛心地一点点道,“你说你看着很心疼。”
“……”邵彦东眸中的色彩稍微柔和了些。
“你觉得他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他会是什么心情?这段爱情里你们谁都没错,只能说现在这社会还没发展到人人都能那么开明的程度……”
“……”似乎是对关于骆迁的话题感到难耐,邵彦东眉头一点点皱起,缓缓闭上眼眸。
“你觉得当年骆迁车祸后是什么样的状态?为了骆迁,为了你选择这条路的勇气撑下去行么?”
邵彦东没动也没应。
顾宇锋站在对方床边观察着对方侧颜,半晌,再次挫败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就这么又在邵彦东身边守候了一阵子,中午等邵远升换班时,顾宇锋虽然不放心,却也不得不离开。
坐在床上的邵彦东并非理智崩溃。
这些日子每个人对他的劝说和鼓励他全听着。
没有抵制,但也没有接受。
大道理他都明白,只是疲于回应而已。
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几乎抽光了他身体残存的精力。
他无力回应,也不想回应。
悲观?不,他没有。
从现实的角度,他理解骆迁的选择。
但“振作”那两个字,却比什么都难。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打击后,邵彦东不知道该怎么屏蔽自己无休止的自我怜悯和想责备他人的阴暗思想。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一直是。
但正是如此,他知道自己从某种角度发展出那些本可以不存在的思想束缚。
他觉得自己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处理事情,非得凡事都循规蹈矩,分析逻辑,用那些所谓的冷静方式作出决定,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让他潜意识里屏蔽痛快发泄情绪这种选项。
而正是这种思想让他无法看到——
有时候,歇斯底里,是一种排解。
他怜悯现在的自己,又厌恶现在的自己。
他痛恨命运的安排,却又无力责备什么。
终究,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他在踏上之时,就已经想过会多少付出些代价。
只是他没想到,这代价不仅让他断了眼下的路,也断了他退回原点的归路。
所以站在看不到尽头的幽闭森林里,他感到绝望而迷茫。
那些来自亲朋的鼓励就像那森林天际中时不时发出的遥远呼喊,来自四面八方,完全没办法为他指出一个明确走出森林的方向。
所以他选择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体力走完这剩下的路。
虽然平日他不表现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从骨子里有些骄傲的人。
他能同情他人的不幸,甚至会为那些需要拯救的人付出一切。
——但他无法接受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直到截肢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完美主义者。
对于不完整的肢体,他的理智告诉他要接受现实,但他却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为这样残缺不全的“振作”付出行动。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脆弱而可悲的人。
在命运的指尖甚至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轻微揉搓。
中饭过后,邵远升照常在折叠病床上小憩。
邵彦东看着一直靠在床边的拐杖,轻轻拿起,废了不小力气才撑上地面。
这项工程没他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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