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做什么事得罪过余公子吗?”
“没有。”
“那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余凉打断他,眼神中泛着冷光,“花为什么是红的?草为什么是绿的?冬天为什么会下雪?水为什么往低处流?天空上为什么有星星?人为什么要吃饭?倘若每件事情都要纠结个为什么,你活着不会很累么?”
“可是对于某些事情,纠结其原因是有意义的。”季风平静地道,“我想知道你讨厌我的原因。”
“是吗?可是我觉得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好像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一样。”
“你错了,余凉。”季风向他走近了一点,“是有理由的,而且你自己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
余凉冷笑道:“你是想说我嫉妒你吗?嫉妒你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而我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从小寄人篱下如丧家之犬?”
“不。”季风垂下眼,“是关于你父亲。你觉得你父亲做事背离正道,怙恶不悛,落下一身污名后自刎而死,独留你一人于世间。你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做那些事,那么你今天也能像我一样,成为仙门望族之后,受万人仰慕,而不必承受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蜚语流言。当别人在背后谈论起你时,他们就会说‘看,那是昆仑墟掌门余前辈的爱子’,而不是说,‘看,那是仙界败类余南石之子’......我说的可对?”
余凉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季风继续道:“你心高气傲,不愿因为父亲的原因而被迫接受陌生人无意的怜悯,更不想听到旁人一提起你就说,‘希望那孩子日后守身持正,勤于自勉,莫要步他父亲的后尘’。你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旁人总要将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毫无理由地将你绑定在一起,明明你们是不同的人。可是你知道吗,余凉?我也是一样的。我也想要别人在提起我时,说的是‘桃花坞弟子季风’,而不是‘季子辰的大公子’,我也不想旁人一见到我就说,‘你日后定能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一代仙哲’。你想摆脱你父亲笼罩在你头上的阴影,我也想卸下父辈加诸我身上的光环。其实哪个孩子不是这样的呢?我们勤学苦练,不知疲倦地奋斗,不都是因为我们不甘于做别人的附庸,想真正成为自己吗?”
余凉盯着季风看了老半天,好像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终于,在确认季风没有被夺舍之后,他不以为然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季风愣了一下,道:“......没了。”
余凉上下打量他,“这段话你编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
余凉在内心嗤笑道:“我就知道这根死木头绝对不可能临场发挥得这么好,还不带磕巴的!”
“这么说在你知道要见我之后,你就想对我说这段话了?”
季风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是的。”
余凉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是个闷骚。”
“既然你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季风点点头,目光依然不自然地望向别处,“请便。”
余凉纵身跳下屋顶,淡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房门,坐在床沿上。终于,他憋不住了,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捶床大笑。
虽然他觉得季风说的不完全对,但是季风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可爱的。
七
两人继续骑马北行,终于在两日后到达了天山。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视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积雪过膝,马儿嘶鸣着不肯向前走,两人只好下马,将马匹拴住,负剑徒步前行。余凉拿出罗盘,只见指针不停地转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看来这妖力着实有些强啊,罗盘都失灵了。”余凉喃喃自语,把罗盘放回“轻行囊”,又拿出浮世镜。他闭上眼睛,念动咒语,只见镜上的画面不断转换,最终停住,画面中是一个偌大的湖,平静无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湖是天山妖气最强的地方,往这里走,错不了。”余凉道。
季风点点头,他已能感觉到背上的“秋筠”因为妖气的作用而微微颤动。
越步入天山深处,风雪愈大,直刮得人睁不开眼。他们从山脊上,从山谷下,走了约半日,终于走到一处平坦开阔之地,这里的风雪竟然奇迹般的小了。
“妖气如漩涡,最中间的位置,妖气的波动往往越小。”余凉满意地道,“看来我们快接近妖气的中心了。”
他回头看季风,却发现他脸上无半分血色,嘴唇乌紫,心道:“我居然忘了他从剑南来,挨不住冻。”于是解下自己裹在最外层的雪狐裘,扔给他,简短道,“穿上。”
季风犹豫道:“可是......”
“可是什么?穿上。”余凉命令道,“我从小在北疆长大,风刀霜剑的习惯了,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跟我们这种北方糙汉不一样,要金贵些,何况你还是桃花坞掌门的大公子,你要是冻坏了我可赔不起。”说着便继续向前走。
季风不便拂他的意,便把雪狐裘套在了大氅的外面,走了不多时,只觉刚才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手脚竟真的渐渐暖和起来,连带着脸上也添了些血色。
再走约一个时辰,前方真的出现一大湖,如一块色泽莹润的羊脂白玉嵌于冰天雪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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