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笑起来,红红喜帕下遮着她通红的鼻尖,与哭花了的妆容。
李凌云连忙说:“别再哭了,哭花了妆,当心吓坏新郎官。”
迎春立刻抱扶了他,说:“好,我不哭。”
礼炮声响,乾坤一震。
十六人抬的大轿,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四角坠朱红丝穗,轿顶一颗婴孩拳头大红珊瑚珠,通体圆润,映日生辉。
李凌云将迎春放下,交托给喜娘。
别过,迎春由喜娘扶着上轿,却听得李凌云一声低叹,细不可闻,“往后,做了别人的娘子,要记得自己疼惜自己。”
迎春轻轻点了点头,弯腰上轿。
礼官喊:“起轿——”
礼炮齐鸣,锣鼓唢呐,震天地响。
旗锣伞扇,红衣招福,规避天日。
吹起将军令,敲起得胜鼓。冲天的锣鼓,奏响喜悦的曲子,忽高忽低、忽断忽续、跌宕生姿,卷着漫漫人潮,汹涌向前,磅礴无阻。
金无缺骋马在前,一匹八尺高黑骏马,通体无一丝杂色,黝黑骏亮,扬蹄欲飞。
他蟒袍玉带,一派风神清朗,面色沉静,正是春风得意时。
沈清同众女眷站在原地,看那遮天蔽日的红,看那绵延十里的送嫁队伍,竞然有种茫茫然的感觉,不知今生几何……
不知自己成亲那日,是不是也是这样……
金府亦是人潮熙攘,吵闹不休。
喧嚣将一切掩盖,除却满眼的红,寻不到别样颜色,但独有人,能于云云众生中,出落得一袭不凡身姿,教人一眼识得。
丹凤眼,卧蚕眉,麦色肌肤,利落线条,坚毅轮廓,黑发高束,玄衣飘逸。单单一个眼神,便逼得人喘息不定,却又止不住心荡神怡,迷上这一身英气勃勃好相貌——与新郎相比也毫不逊色!
赫连昊锐立于人群中,瞧着金无缺利落的翻身下马,朝众人一拜,这才引得人群让开道路,他自然也是退开一步,闲闲看着那十六人大轿停在大敞的府门口,轿身往前一倾,金家喜婆便上前去请轿门,喜娘挑开轿帘,内里伸出一只细白小手,葱尖一般玲珑柔嫩,扶上喜娘手掌时,小指稍稍一抬,如妖魅勾魂,悬着丝线,一寸寸掠去人心魂。
金无缺心神一动,这手,应是滑若锦缎,柔若无骨。
那一身沉甸甸的凤冠霞帔,由得喜娘扶着,跨过了火盆,脚步有些颤,他笑,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女子,一个火盆便能吓得如此。
却倒是平添几分娇弱风情。
金夫人将红绸打了同心结,交由喜娘。
喜娘引了红绸巾,一方由左安仁拉着,中间坠一朵大红绸花,另一端挽在青青手里,晃晃悠悠,飘飘摇摇,穿过繁杂人群,一步步往正堂走。 将过门槛,喜娘便在青青耳边道:“新娘子,这门槛便是门面,切忌不可踩着了,要大步跨过。”
迎春轻轻恩了一声,幸好有这些喜娘在,否则倒是让她紧张许多,扶着的这位,手臂都在颤。
入得礼堂,又上来个五六岁女童,圆头圆脑,喜庆非常,手里拿着圆铜镜,往新娘子身上照,为求所谓幸福圆满。
又倒堂前,礼官喊:“一拜天地——”
迎春在府里也跪得习惯了,但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好,今早开始便未曾进食,猛地跪下,再起身,便有些天旋地转之感,身子一偏,便要倒下,幸而两个喜娘机敏,忙上前一步将她架起,才避过婚礼失仪。
侧面一人嗤笑,想来也难怪二嫂千叮咛万嘱咐地央喜娘照拂,一场婚礼,众目睽睽,便要晕倒过去,果真难以收场……
幸好在场许多人,多数是未曾看出这新娘子的破绽的。
再而一拜,敬跪高堂,金无缺与迎春向端坐堂上的二老下跪,三拜乃夫妻对拜,礼成,乐声响,礼官一声:“送入洞房.”便有人高声起哄,金无缺淡淡的勾唇一笑,但那笑容却未曾传达到眼底,迎春微微垂着头,看眼下一双双交叠的脚尖。
迎春由喜娘领着往新房去,新郎官金无缺则让那一帮子王公子弟拉去灌酒,嬉笑声不绝于耳。
院中置一座天地桌,上摆大斗、尺子、剪子、镜子、算盘和秤,称“六证“。
新房门槛上放着一只马鞍,衬得门槛越发的高,这一身累赘,走起来便已是麻烦,偏还有这样多的礼俗,却也无奈,只得由着喜娘左右扶着,抬高腿,前脚落下,后脚方抬,便有金家女眷来将马鞍抽去,迎春恍然大悟,原来是合了“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之意。
一路由喜帕遮着,终是到了新房。
喜娘扶她坐在床沿,一时屋内便安静下来,龙凤火烛燃着,偶尔劈啪轻响。
一个烛花上窜,屋内猛然一亮,继而又暗淡下来。
迎春由凤冠压着,静静等待,等待她的夫君……
麝兰香,红烛亮,百子被,龙凤帐,洞房花烛小登科,说不尽软玉温香,娇柔旖旎。
迎春的心砰砰直跳,有几分紧张,有几分期待,还有几分恐惧……静静听着门外嬉闹,藏在喜帕下的容颜,亦时不时弯一弯嘴角,婉约而甜腻。
迎春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屋内七八个喜娘廊柱一般静默站立,屋外漫天的吵闹,一幅繁华图景,独独衬出她此刻的孤独,被遗忘一般的孤独与无助。
正在这时,新房门被人粗鲁地一脚踹开,夜风猛地灌进屋里,扬起了新娘的喜帕,展露出尖细嫩白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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