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们粗野无知,贵人们把他们当成好玩的玩意养着,很少有人会真心喜欢他们。
吴州刺史一开始打算把山民们送进宫,宫里制度分明,当丑角儿比跟着那些喜欢以凌辱奴仆为乐的纨绔要强。
哪想山民们十分崇拜永安公主,走投无路之下,主动要求伺候太子妃,按他们的话说,反正都是要当奴仆,他们宁愿做永安公主的家奴。
吴州刺史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当那些山民们纷纷向他下跪,求他把他们送去上阳宫的时候,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小吏们强行带走山民的时候他在场。山民们双手捆缚,一脸麻木,像牲畜一样老老实实排成几条纵队,任由官府的人掰开他们的嘴巴看他们是否健康强壮。
被选中的人挣扎着想回家和家人告别,凶神恶煞的衙役几棍子砸下去,场中鸦雀无声,没人敢违抗命令。
队伍离开后,失去顶梁柱的老人、孩子和妇人远远缀在后面,嘤嘤泣泣的哭声在山间回荡,久久盘旋——伤心到绝望,他们却不敢大哭。
那种凄凉的场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吴州刺史摇摇头,努力赶走回忆,回到邸舍,家仆纷纷上前,“使君,山民们被送回来了!”
他大吃一惊,急忙往里走,“他们惹怒太子妃殿下了?”
山民们仰慕太子妃,太子妃并非脾性骄纵之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快惹出事啊?
他忧心忡忡,撩起锦袍疾步走进租住的小院,却见十几个个头矮小、面色黧黑的山民迎面冲上来,跪地磕头,“多谢使君为仆等升斗小民操劳!”
山民们满面红光,激动不已。
吴州刺史愣住了。
家仆赶过来向他解释原委,“阿郎,太子妃殿下不仅放回所有山民,还上书劝谏圣上,以后我们吴州再也不用把山民们捉来当贡品了!”
跪在地上的山民们泪流满面,不停拿袖子擦眼泪。
他们就要回家了!回到家人身边,从此子子孙孙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官府突然派人抓他们给贵人们取乐。他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这一次他们不用压抑哭声。
吴州刺史呆立良久。
※
刚过完花朝,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杏花开满枝头,花朵娇媚,灿如云霞。
李旦盘腿坐在树下支起的锦帐里,低头编花冠。
阿鸿身裹杏红色春衫,胸前挂璎珞圈,肥嘟嘟的手腕上套了一串刻了佛号的镯子,手脚并用爬到他背后,摇摇摆摆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咯咯笑。
他扭头看阿鸿,阿鸿伸出手,想抢他手里的花冠玩。
他举起花冠,这只花冠他做了一上午,用盛开的牡丹花和金线、玉饰、珠宝串成宝冠,每一片花瓣和叶片上络以金线玉珠,今天是十七的生辰,这样的花冠才配得上她,“这是给阿娘的,不许碰。”
阿鸿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阿耶的话,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
李旦随手拈起一朵紫色牡丹花,他折腾了一上午,试验无数次,身边一大堆失败的牡丹花冠。
阿鸿立即被他手上的牡丹花引走注意力,努力站稳,伸手够到牡丹花后,捧着就往嘴巴里塞。
他摇头失笑,扯开阿鸿的手,“怎么这么贪吃?”
都说阿鸿像十七,其实只是眼睛生得像而已,十七小时候可秀气了,又听话又聪明,撒娇的时候也很乖巧,像软糯的白糍糕。
阿鸿什么都没吃到,只能咬自己的手指头,表情委屈而无辜。
李旦掀开锦帐,让冯德去准备茶食。
冯德很快送来一大盘精致茶食。
李旦从黑漆描金漆盘里挑了一枚单笼金乳酥给阿鸿,这个最软,不会崩坏他的小乳牙。
阿鸿这下满意了,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毡毯上,抱着金乳酥慢慢啃。
等他啃完半只金乳酥时,郭文泰进来回话,看到他也在锦帐里,犹豫了一下。
李旦示意桐奴拢起锦帐,“无妨,有事直接禀报。”
郭文泰努力不去看胖乎乎的皇太孙,抱拳道:“殿下,吴州刺史主动投效。”
李旦扬眉,手指翻飞,仍旧有条不紊地串玉珠,“吴州刺史,是不是尉迟家的大郎君?”
郭文泰道:“正是。”
尉迟家行事谨慎,始终保持中立。李旦试探过他们家的话事人,见对方摇摆不定,没有强求。母亲病情加重,移居长生院,二张最近频频接触北衙统领,他差不多部署好了,离计划好的日子越来越近,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旦捧起牡丹花冠,仔细检查末端的披带,“他怎么会改主意?”
郭文泰一五一十说了吴州侏儒的事,最后说:“吴州刺史投效的事,太子妃并不知情。”
也就是说,裴英娘无意为之,恰好为李旦解决了一桩麻烦。
李旦没说话,嘴角微微勾起,无声微笑。
郭文泰又道:“殿下,英王府传来噩耗,小郎君不幸夭折了。”
李旦顿了一下,“道观那边呢?”
郭文泰扫一眼还在啃金乳酥的阿鸿,“乍暖还寒,小娘子不小心感染时疫,也没了。”
担任暗卫期间,他的职责不仅仅只是护卫那么简单,这种让人合理消失的事他做起来驾轻就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李旦嗯一声。
斩草得除根,他不会容许韦氏的儿女平安长大。
阿鸿吃完金乳酥了,胖藕一样的手臂伸得长长的,摇李旦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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