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溪暮低着头,仍然不太习惯俞星野的怀抱,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一点点。他知道俞星野派自己去,是看出来他不想待在太师府了,自从江晚舟发现他躲在这里之后,又上门来过两回,姚溪暮避而不见,但他不知自己能避到什么时候,更怕被俞太师瞧出倪端。
俞太师如今重新还朝,官复原职,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时候。姚溪暮看在眼中,知道他这是最后的绚烂了,绚烂到了极致,就离死不远了。
送去了解毒的药方之后,姚溪暮跑到了安荷镇,躲在了外公家。江晚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找不到这里。
丁大人原是翰林院学士,满腹经纶,博古通经。姚溪暮小的时候常在外公家中玩耍,他对外公的书籍经卷十分感兴趣,老是东翻西看。丁大人心疼书籍,又溺爱孙子,干脆给他开蒙,教他认了字,教导着他惜字爱书。姚溪暮虽小,但懵懵懂懂接受了这番教诲,不再轻易损坏书籍了。
丁大人还记得第一次教小小的姚溪暮读《论语》时的样子,他乌黑的眼睛扑闪扑闪,跟着自己奶声奶气地读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昼夜如流水,带走了青春与热血,昔日的稚儿,已经长成风华正茂的少年。昔日风华正茂的自己,却是风烛残年。
姚溪暮侍候在外公身边,日夜不离。他在江晚舟身边,经常干些伏小做低的事情,现在都尽心尽力的用来侍候外公。
如果一直跟着外公,姚溪暮觉得大概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做学问的料,而不是现在一介武夫,除去打架什么也不会。他想象着自己如果一直读书,会怎么样呢?会成为一个书生,入秋闱考进士,会是像外公年轻时那样文质彬彬,温良恭俭的君子吗?
“嘿嘿。”姚溪暮磨墨的时候,想入非非,不自觉笑出声。
“溪暮,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外公搁下笔,好奇的询问他。
“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姚溪暮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外公,笑眯眯的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书生,那现在情形定然又不同了。”
丁大人闻言也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所幸你不是。”他摇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呀。”说话间,丁大人膝盖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姚溪暮蹲下身,为他重新捂在膝上,如此仍害怕丁大人会冷,又起身往一旁的小炉中,多添了几块炭。
屋子里暖烘烘的。
祖孙俩凑在一起过了年,姚溪暮心里高兴,煞有介事的和吉婶贴了桃符,放了爆竹。又拿出看家本事,做了一桌子的菜,将吉婶看的啧啧称奇。
丁大人止不住欢喜,又心疼他受累:“就咱们三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姚溪暮擀着面皮,捏出一个个小元宝似的饺子,朝丁大人眨眨眼睛,献宝似的说:“外公放心,我饭量大!再多也吃得完。”
新的一年到来了。
初八这天,天空飘起了薄雪,姚溪暮走到门口,仰头取下光芒黯淡红灯,重新换上一盏新的。红灯映衬着他提灯的手,显得手指格外的白皙修长。
在黑暗中,红灯像是盛开在幽冥中的红花,是给亡魂指引回来的路。
姚溪暮心中默默念叨:娘亲、爹爹,还有甄妈妈,如果你们看到了红灯,就回来看看我吧。
回来的不是亡魂,是风雪夜的归人,姚溪暮的眸子里印出了来人的身影。
俞星野悄无声息地落在红灯下面,他的头发和肩头上沾着些微的白雪,脸被红灯的光芒照得通红一片,他站在姚溪暮面前,唇边带着笑意,眼睛很亮。姚溪暮望着他没有说话,四周寂静的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你来了。”姚溪暮笑了起来。
“年过的怎么样?”俞星野问他。
“很好”姚溪暮点点头,他有一连串的话如同脱缰的马从心中奔涌,跟俞星野说起时却只变成了一句:“谢谢你。”
俞星野控制不住的大步朝前,一把将他拥抱在怀中:“姚姚,不要再跟我说谢谢。”姚溪暮的身体僵硬片刻,最后缓缓用手环住俞星野的腰背。
俞星野自风雪中走来,衣衫还带着风雪的寒气。可是怀抱却异常温暖,让人不禁想要沉沦。
就此沉沦会怎样呢?
“姚姚,闭上眼睛。”俞星野磁性动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受到了蛊惑,姚溪暮的心中砰砰直跳,依言闭上。两人的呼吸不知何时交缠到了一处,有炙热柔软的物事贴上了姚溪暮的嘴唇。
如梦初醒一般,姚溪暮骤然睁开眼睛,紧接着,他推开了俞星野。
“对不起……”姚溪暮有些手足无措,解释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俞星野沉默良久,伸手抚摸姚溪暮的面颊,开口道:“是我太心急了。”
“站在风口上冷死啦。”姚溪暮缩缩脖子,避开俞星野的手,故作轻松道:“咱们进屋吧,屋子里面被我烧的暖烘烘的,还热着酒,干什么要在这里吹风?”
他伸手拉俞星野的袖子:“走走走。”
“我是应该拜访一下丁大人,你带路吧。”
丁大人还未睡下,在书房里等着姚溪暮。之前祖孙俩就已经说好,冬日雪夜里,姚溪暮要在火炉旁,为外公诵读《采薇》。
进门后,姚溪暮解下俞星野身上的斗篷,俞星野为他掸去发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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