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着历代美人图的六角宫灯还悬在大厅顶上晃荡,而在这一片狼藉的前方,一领红衫刚刚落下飞霞一般的朱袖,彤云披帛在空中最后走过一段蛇舞似的路线、又服服帖帖地飘摇在层层叠叠留仙裙裾的两侧。其人云鬓冉冉,眉目流盼,薄唇施丹正微微翘着,露出亦喜亦嗔的表情来,纤巧的一双玉手细细理顺腰间那串依依落落的流火似的宫绦。她脚下那人折了只手,正躺着半死不活,被上头羊脂的玉珏晃了眼,依稀在净润的玉器上看到“绛亭萱”三字,一面又听得头顶传来格外豪气的一句女声:“嗨呀~好久没跟人打这么痛快了!”于是他更痛了。
“姐姐!”又是一名女子急忙忙从硕果仅存的一架完好屏风后转出来,鹅黄裙钗,珠玑昭明。执一柄团扇半遮着面容,可从露出的轮廓面容来看,分明和朱衣女子如出一辙。她嫌恶地跨过一人来到被她呼作“姐姐”的人旁边,“不过是些杂碎,何必劳你动手,闹成这样,耽误多少时间?”
绛亭萱仍沉浸在大获全胜的欣喜中,全不当回事:“这有什么?你赶紧叫人把这里收拾了,把那些没付账的给我抓回来,过会儿我们照样开张!”
黄衫女子皱眉道:“大宗师今日回返烟都,竹宫大人交待了要我们沿途警戒。今日本该是逆海崇帆的赦天大祭,但这些人却找到了我们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只怕他们要坏事!我们得赶紧问清楚,好给竹宫大人报信!”
“有、有这么严重?”绛亭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收敛了嬉笑,转脸对早已远远避开、怕被误伤的仆从喊道:“快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严加拷问!”
她妹妹在一旁头痛地按着太阳穴。
“不必了——”一声呼喝从门外而来。愣神的当口,转眼一位穿着妃色长袍的男子领着一大群人蜂拥而至,厅堂里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黄衫细细挑挑,却又气魄万千地朝前一迈,将压近的大军横挡在前,厉声道:“我看谁敢放肆?”
虽声量不大,但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都如数九寒天的冰凌一般,往所有人脊梁骨里一灌,刹那无声。
她本意是想让她姐姐用这一瞬之机从包围圈里脱身,可身后的人竟毫无默契,也跟着停在当场,一动不动。
她心头无奈,转过身想递个眼色过去,可刚一回头,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人扯了过去。“嘭”地一声闷响,柔软的身体像是撞上一堵铜墙铁壁,费力地仰面看上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袍男子,正用猎杀狡兔般的凌厉视线盯着她——“不出所料”,黑罪孔雀暗自心想,老远就感觉到这个女子和另一个的气韵完全不同,应是毫无功体的俗人一介。他手到擒来,默默地把人扭到梦骸生跟前。
玫红色长发的男子满意地看着烟都的虚张声势被拆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被钳制着的女子,撩起她腰间一块明黄穗子串起的玉珏,只见上头清晰地镌刻着瘦劲的三个字“东亭碧”。他快意地对正前方冲他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的红衣女子说:“找的就是你们。说!进入烟都的方法?”
弁袭君无声地暗中一催内劲,掌下之人立显痛苦之色。
二人闻言俱是大惊,可又摸不清原委。
照理大宗师归返之事极为保密,逆海崇帆又怎会偏偏挑了今日来袭、连黑罪孔雀都出动了?事情太不寻常,可偏偏宗师仍在运转《洗脉双卷》心法,正是功体最弱的时候,痕千古亦是伤重未愈,只剩下澹台无竹孤立无援。他们此时逼问进入烟都的方法,是要利用这时机提前设伏?
绛亭萱与东亭碧在千思万绪间匆忙对视一眼。
只听红衣女子毅然开口:“你们要去烟都,可唯一认得路的人却被你们擒住,要她如何带路?”
梦骸生不听,冷笑着道:“休要诓骗本座,你二人皆出身烟都,怎么她认得路,你倒不认得?”
“我姐妹儿人自幼就在这柳含烟长大,烟都阵法幻影迷踪,这么多年过去,我可记不住。但我这妹妹倒是对什么都过目不忘,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可要是你敢碰我妹妹一根手指,绛亭萱决不与你们善罢甘休!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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