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千古只来得及抽刀在手,这从天倒扣下来的庞大风压千斤覆体,喘息都不能,何况催动真力?他拼尽全力把化影神锐在正面抬起尺余,阻住了那刈麦割稻一样凌厉的杀风。毫无内力加持的名锋仗其自有的刚韧,硬是拦截下来。人再顺势大步后退,总算化消了余威。
脚底一晃,实在站不住,以刀拄地,顿住身形。可就这一下,一声极凄烈的嗡鸣声奏起,长刀崩断,人也失了力,“砰”地跪了下去。
全身血脉如有万条赤练游蹿、噬咬,血流疯走冲撞,几处大穴频受打击,痛得牙关都要咬碎,喉间不断鼓噪,压都压不住。景物在摇晃、变形、飞旋,强接一招,他已经连远近距离都无法判断。
一个黑影像是弥天的恨意在这时笼罩了他。痕千古猛地瞳孔一缩、鬓发皆舞。
“噌!”一声,宛若玉磬的清冽之音在耳边炸开,压迫顿除。他仰起头,看到面前站着那个天青色的背影。
一柄乌黑的古剑封住斜指向痕千古咽喉的华丽兵刃,赭色的剑袍还在悄然飘落,引剑之手微不可查地一拧,果断弃守为攻,峥然发力,对方的兵器便弹了开去。
高大的黑影于半空中一个腾跃,无声无息地落地。绵绵不绝的珠玉相扣,擦出点点碎光,干燥的尘砂在他脚下卷起,厚重的长袍漫卷飞扬如在咆哮。
“黑罪孔雀……”痕千古哑然开口。
“千宫,退后点。”
痕千古一梗,却已发不出声。
而那流亮美质的低吟也转眼消融在寒冰乍破的刀兵相抵里。
弁袭君引剑而上,稀松平常的一刺,但姿势无可挑剔,内力自腰部涌上,顺着肩膀挥出,开门见山地直逼对手心口。
对方侧身一避,旋即反手一格,仍旧是剑鞘御于外。初初一挡,未尽全力,而两兵一触,便有细细的酸麻胀痛延烧到颅脑,牙根泛起一片锈铁的腥甜。
诧异了须臾,浓重的黑影像被风吹散般消失在眼尾,同时右后方的空气遽然变冷。
右手不使兵器,故而是绝对的弱侧,对战中若彼此能力接近,则招式多会落在持械的强侧、少有“恃强凌弱”的局面。但眼前的局面正是后腰上锐气顶过来。
几乎只剩了本能,他跳起向后一翻,倒挂的瞬间,眼见明晃晃的反光。
这个浮空翻转的动作本就反常,更遑lùn_gōng守,他知道弁袭君一剑扑空,中途就会反转补招,赶紧借着腰腹力量强行改作水平方位的横转,全力甩出一袭剑气。
他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连时间都像有刹那的失神。水波般婉曲的流苏纹薄纱附着在素色的衣裾上,在空中静静舒展。如诗如爱的一瞬,一双冷冷的眼看准了黑罪孔雀的站位,胸臆间屏住良久的一口真气倏然推上剑尖,剑鞘呼喝着飞旋入空、吐出白刃,青色雷光迸射出去,一剑如神。
果然黑罪孔雀回剑一扫,伯仲之间的两股剑气正面相撞,莽然破碎成千段烈风,重击在江涛、山崖,碎石跌落乱飞,蔓草震颤发抖。看不见的球体的气团炽热灼炎,把二人分向两边震开丈余。
片刻平静。
“弁袭君……”剑鞘像被什么牵引,自动飞回,而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问道,“你不是应该在赦天大祭上么?”
身为逆海崇帆圣裁者,还有什么能比走他们的永生大道更重要的?
他这一问也是在给自己调息的时间,与黑罪孔雀并非第一次交手,但从第一招起就落到下风,方才使了个无赖才脱身。短短一个回合,便如当头棒喝,敲得他惊寒阵阵。
谁知黑罪孔雀根本不搭腔,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木然缓缓地抬起左臂,拳心竭力向前,使剑身与手臂夹成一个危险的角度。猛然震步一跃,扬尘弥漫,而人已至近前,再接一个小跳二度提速,同时手腕刁钻地扭正,那柄名为“六赋印戒”的华丽佩剑划出一个初月的弧线。路径的终点原是敌人的咽喉,却在三寸外遭到古剑的拦阻。毫无恋战,嵌满宝石的长剑轻灵如蛇,点到即分,反手一带,又向另一侧斩落。对方横剑回旋,恰也赶到,又是“嗡——”的一声长叹。
黑罪孔雀步法格外精准而扎实,力拔地出,当真霸道;偏偏剑路又紧凑,劈斩抻刺,一意贯穿。招式连绵,像是抛洒的一斛鲛珠,满地圆滑跳脱,让人无从着手。十几回合拼过,击打出的辉火四溅,照彻一隅。
对手迎着他的左右交攻退步防守。一招“八烟天影”轰出,黑罪孔雀朝后一蹬,离地数尺,长剑清吟一声舞出一个炫目的剑花,纷纷然烟消云散。而气云开阖间,身体匪夷所思地扭转向下,一剑刺来。而对手刚刚发出大招,为将余威趁势输出、而不至反作用于自己,故双臂微张、仍维持着一个打开的身势,不意黑罪孔雀后招已至,正面胸腹暴露无遗。
咫尺之遥,他倒也出奇镇静,右膝朝前一屈,成了一个反弓步,柔韧异常的躯体尽量朝右后拧,从间不容发的缝隙里避开这当胸的一剑。甚至他断然弃剑,翻掌攀上,一下扣住黑罪孔雀的手腕。这是反败为胜的一招,只消死命扭下,再趁对手脱力、照着后背狠击一肘,便可擒住。
但万没想到,黑罪孔雀反应比他更快,在感到手要被捉住的一刻,他再一次改变了力道,沉肘下压,剑尖变向,改往斜下回削。
对方站了一个极为困难的反弓步,再无变通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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