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碰到了那价值连城的玉坠,却仅仅只能碰到而已。
因为这只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一只修长而温暖的手,轻柔的握住了他的手,却让人移动不了分毫。
花满楼微笑着看他:“已经到了吗?”
小乞丐面上神色变幻,挤出一个笑道:“没呢,没呢。”
花满楼于是放开他的手,淡淡道:“我以为,你是到了才喊我的。”
小乞丐头皮发麻,心里头狂跳,却只能装着镇定说道:“刚才路上人多,我怕人撞到公子。不过很快就到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继续跟在他旁边慢慢的走着。
温暖的风吹过,却吹出了小乞丐一身冷汗。手上温暖的感觉还在,那股不容人忽视的力道让他暗自心惊,却又觉奇怪,不知对方这么一个看着斯文柔弱的瞎子怎么使出那个劲的。
原来这个小乞丐就是之前给花满楼带话的那一个。
花满楼问了小二如何去那沽酒老窖,小二带他去了堂外,正巧小乞丐还蹲在墙角没有走,花满楼就给了小乞丐一块银子让他带路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身家阔绰,其实自己可能没觉得,但出手向来是很大方的。这种大方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成了露白,意思就是,我很有钱,你来抢吧。
当然,一般认识他们的不会很不长眼的去送撞南墙就是了。
可谁让如今花满楼一个人在这并不熟悉的泸州城呢。小乞丐只知道,这是一个有钱的瞎子,一个有钱的没脑子的瞎子,放着便宜不占,白混瞎了他这十来年的摸爬打滚。
可惜,他从来无往不利,今天却栽在了一个瞎子的手里。
在最底层生活的人,察言观色是必须的,见好就收也懂。所以一次失利,就颠覆了小乞丐的轻视心理。这个人不好惹。昔日在学堂外偷听夫子教课,讲到了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当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确实是有道理的。
花满楼这一手,便是连角落里蠢蠢欲动的人也暗捺下了心思,注视着一大一小离开。
一路乖觉无事。
小乞丐到了西堂胡同,便道:“里头直走,闻得酒香便是。”
原本他是想耍赖,要想让他继续带路,便再付一块银子出来。可谁知,花满楼居然也不说,只是听说到了以后,便谢了他,再没多话。这意思,竟是到此就好了?!
小乞丐连着吃了两次瘪,小嘴一撅,罢了罢了,权当自己倒霉,好歹一块银子到了手。
他刚要离开。
一只手又被人握住了。
这个人的动作分明不快,可是他眼看着他把手伸过来,却连躲的余地也没有。
花满楼摊开他的手掌,也不顾小乞丐手上有多脏多油腻,只是微笑着又放了一块银子到他手里,微笑道:“这个是谢你的。”
莫非这个人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一个傻子?
小乞丐握紧了银子,忍不住道:“不是给过了?”
花满楼道:“之前的银子,是带路费。现在的银子,是谢谢你没有带错路。”
他这意思,是分明知道他原本想把他骗到胡同里,伙同别人打劫了?小乞丐目瞪口呆,这也值得谢?只不过是因为之前知道了他是一个不好下手的人,才打消的念头罢了。
大约是今天脑子坏子。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眼看着这位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似的公子转身要进那西堂胡同,不由得再一次没有忍住的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是想偷你的玉坠?”
“若是别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可是这个玉坠不行。”
花满楼听到这句话,将视线转向他。明明知道这个人看不见,但被他看着,却让人有种连灵魂都在被直视的感觉。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温和,丝毫没有愤怒和吃惊。只笑着说:“不然,只怕我一个朋友会很不甘心。”
“善与恶不过是在一念之间。你肯收手,不论原因是什么,结果总是好的。”
花满楼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可惜我是一个瞎子,不然也不用麻烦你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能在泥土之中寻出金子,能在萧败的景色中嗅出未出苞的种子的清香,能看到黑暗的背后依稀透出的光亮。
并非花满楼是一个烂好人,只不过他对人向来比较宽容,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只不过因为生活的影响而染上了恶习,却并未完全泯灭良心的孩子。那有什么不值得他去宽恕呢?要想愤怒,大约也只是感叹恶劣的生活境遇罢。
更何况,他同偷王之王还是朋友。
花满楼面上带着笑,朝那巷子深处去了。
有的人眼睛瞎了,心还亮着。有的人眼睛没瞎,心却早已迷失在了黑暗中。
小乞丐呆呆的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手上那一块银子,仿佛是因为带着人的温度,居然烫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段。
窝想起有一次在车站被人骗。
第一次窝想看人是不是真的要看眼神,然后窝信了。
第二次的时候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相同的话,还有同样闪着泪光的眼神,窝和她相对无言,当时超想说尼还认得窝么。这也是狼来了的戏码啊。
第11章 沽酒老窖(十一)
据那乞儿所说,陆小凤喝的酒有点多,何老板就代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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