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男人打发走了小卒,才在小库的门前坐了下来,倒也不急着引燃天道石了,只冲着旁边说道:“出来罢,我早已看到你了。”
“为何不再自称朕了?” 一个青年从门后缓步而出,走到男人面前站定。
“因为没必要。” 卫从容仔细打量着这个从出生起便几乎素未谋面的儿子,“你长的很像苏曼昭妍。”
“这些点燃多久会爆发?”温述秋问道。
“两盏茶的功夫?” 卫从容好笑道:“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阻止它的,” 青年有些恍然,他已有多久没同这位父亲如此说过话了?过去的每一次见面都不算友好,每一次都要大动干戈。
“你同他一样.......”卫从容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相熟的联系,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那你便去罢。”
“有一人曾告诉我,” 青年无神无光的双眼里倒映着火光,他最后转过头来望向卫从容,突然说道:“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云朵或者星子。如此,便够了。”
“是吗。” 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他敏感的手臂,疼痛总算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极目而眺,远远的,他便看见了。
火光冲天之下,一人逐云踏月而来,满面焦急,衣袂纷飞。当那人看见被火光吞噬的白色身影,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以身替之。
只短短一弹指的时间,那人便疾疾落在了门前,拼了命一样一拳砸开了门,却又被掉下的横梁挡住了脚步。那巨大的火舌曲卷着,从房内向窗外舔舐着,旋风似的直往外冒。房子外面的支柱早已被烧的漆黑,就连影子同它相比也雪白起来。淡蓝的天幕也似有所感,像是被什么戳漏一般流下似红似橙的光辉。
晏无意脑海里一片空白,木门被他砸开了,里面却还有一层精铁制的门——为了更快升温,特意制出的。任他再高的内力,此时却也只能做了无用功。男人早就忘了什么招式,只会一拳接一拳地狠狠打在玄铁门上,内力加诸在上,那门却只凹陷了一点点进去。
“放弃吧,”见他伤可见骨,卫从容半是快意半是无趣地笑了,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间或夹了一句:“除非神佛降临,否则无人能救他。“
卫从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向关外走去,嘴里还似癫亦似狂地哼着小调。
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黑沉的烟雾逐渐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五月的浓云降到了地面一样悄无声息。晏无意仿佛能听见爱人皮肉烧焦的劈啪声,仿佛能看见他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样子,甚至能看见那一座冰冷的石碑矗立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景象奇异地与父母逝去之时重叠在了一起。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的悲怆,却更让人绝望。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他似乎一直在告别,同父母、阁主、师叔、好友一一告别,目送他们走上那条未知的路。现在一道门隔住了过往和曾经,就连最后的温述秋也没能留住。
男人慢慢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了内力,摆出了虚清掌第一式。
眼前是青空长风,得道者讲经之声不绝于耳,有三五罗汉怒目圆瞪,宝相庄严。他的父亲一生安乐幸福,有妻有子之后某日茅塞顿开,悟出了此道。
这样的道是圆满之道,却不是他的道。
晏无意闭上了眼,耳边禅意经声渐渐远去,怒目金刚垂下眼来,有无数婆罗花在他身边绽放,顷刻间又枯萎殆尽。一荣一枯之间,所有因果皆化为了虚无。只有那宝座之上的自己是那样的清晰,晏无意走了上去,和那分神十指相扣融为了一体。
至此,道成。这便是他的道,历经生死之后,才开始懂得正视自己。
“没有什么神不神的,只要他需要,我便是神。”男人一掌轻飘飘地落在门上,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均千斤——玄铁制的门被直接打开了一个口子。
“秋秋!” 热浪蒸干了他手上伤口滴落的血液,晏无意浑然不觉,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个素白的身影,“对不起......”
这一声巨响,昭示着一场浩劫儿戏般的结束。卫从容看向那被火染上了色的天空,黝黑深沉的眸子里诚实地映上了那绚丽的颜色。
“结束了吗?” 他自问自答道:“结束了吧。”
一切便这样如同一个笑话一样完结了,带着他过往的所有虚妄的野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通通烟消云散了。
嗖——
破空声自远处而来,射1入他胸膛,进入他肺腑。疲惫的身体终于停止工作,只剩下大脑仍旧灵活。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通通逝去,只剩下往日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滑过,他将那些记忆掰碎了揉烂了再看,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仔细回味,一点微小的经过都不再放过。
云朵也是这样想的吧。
见城下那人死去,远处城楼上的少年颤着手放下了弓,终于大笑出声,再仔细看去,他面上竟是落下两行清泪。
如此才是真的放下了。随后便略略退了几步盘腿坐下,待到后来有人再去查看时,他早已坐化多时。
“我只是......回到了陆沉的怀抱。” 少年目光迷离,冲着远方轻声说道。
阴云渐去,金光普照在战场之上。
晏无意与温述秋相互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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