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程程此时打了个电话过来。她听见杨程程压低着声音,嗓子略有些哑,在问她:“怎么样,还顺利么?”
不顺利啊。叶从心把双腿缩到椅子上去, 下巴搁在膝盖上, 从胸腔开始往上反酸。
“不管你顺不顺利,我觉得你必须得知道甜甜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叶从心一愣, 原本打算趁着深夜矫情, 而对杨程程发泄一下的酸楚, 全被咽回去了。她静静地听着程程为她讲述所见到的甜甜的情况, 原来这个孩子独自迎来了成为大人的第一步, 原来她朋友稀少无法融入同学们的圈子, 原来她会被男生嘲笑到忍无可忍。
她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终于想起了那个没有打回去的电话,难以想象陈秋糖等那个电话等到多晚,当确认无法接到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冷。
杨程程悄悄推开陈秋糖的门, 出来后对她说:“她睡熟了。叶子,你还记得你当年吗?”
她的青春期同样很孤单,同样对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感到不安和羞耻。比起陈秋糖,她的抵触心理要小得多,但仍忘不了那时的窘迫。她还记得莫康为她买了人生中第一袋卫生巾,手把手教她如何使用,告诉她一些保护身体的方法。
“程程,这几天都是你陪她的?”
“今天才刚开始。唉这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昨天就来陪着她的。”杨程程躺在叶从心的床上笑道,“就像你那时候一样。我据理力争得到去你家睡的机会,明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同床,还是往你身边凑。”
叶从心也笑:“你太执着了,结果我现在和你同床都成习惯了。”
这还不止。叶从心漏在床单上大姨妈,永远羞于让杨程程看到。她们一起上学,叶从心又没有机会私自洗床单。早上发现噩耗之后,她便只能不叠被子,将被子胡乱盖在犯罪现场,一个人迅速换了裤子,若无其事地和程程一同上学。可是晚上回家后,总能发现床单的污迹已经被弄干净了。
叶从心至今都不知道杨程程是什么时候溜回去洗床单的,她一直问不出口。
“甜甜来了北京以后,我经常觉得好像又开始了一次轮回。我好像站在了我妈当年的位置,但是你……”杨程程顿了顿,收了笑容,“我找不到你的角色。叶子,我会尽量帮你养甜甜的。但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毕竟是你,我没有办法在她每次受到伤害的时候,一遍遍地对她洗脑,说你不容易、要她理解你。”
“……我知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潇潇洒洒地过。但是我们需要正视现实了。”杨程程叹气,“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因为丁香的事有些烦心,这种时候我应该多给你讲讲笑话,让你忘了那些事。但是甜甜真的很需要你,你是我没有办法替代的。”
“我知道。”
叶从心挂了电话,倒在床上,她知道杨程程想说:叶子,你是个大人了,不要再用界限分明的权利义务来分割你的人生,这不现实。
类似的说教她不是第一次听了,但她一直以来生活得太独,即便一如既往地界限分明,也从未伤到任何人。这天晚上,她强迫自己忘掉丁香,在脑子里灌满陈秋糖的点点滴滴,她发现自己对陈秋糖的了解居然多过了人生中的任何人。但是基于这些了解,她却没有主动为她做过什么。
她第一次开始思考,陈秋糖被她带来北京,到底是不是一种幸运?
第二天,她报了一个旷岛一日游的旅游团,一大早就跟着大巴车颠簸在了沿海公路上。她不擅长在脑子里容纳那么多感情方面的难题,想要用美景来冲淡一些忧虑。
她跟着素不相识的同车驴友来到了黄渤海分界线。今天天气很不错,没有雾,眼前的海面居然真的有一道弧形的分界,一面偏碧蓝,另一面偏灰,非常明显。叶从心拍下了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丁香。
暖香:哇!学姐去这里了!游客多不多?
一叶知秋:还好,现在开学了嘛。
丁香又给她介绍了几个必去的景点,还有一些旷岛美食,两人相谈甚欢,就好像前一天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她们聊天的节奏也一如往常,丁香在该去医院的时候停止聊天,叶从心便一个人看风景,一小时后丁香重新上线,叶从心慰问几句她的爸爸,然后聊风景、聊天南海北。
有的时候叶从心看着输入框里闪烁的星标,回想起丁香临走的时候对她说的话:如果我们要分手的话,微信上告诉我吧。她便想:算了,好累啊,现在说分手好不好?
她不想再继续了,两个聪明人之间的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单纯,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就是个傻子。再去探讨对方是不是在过程中爱上了自己,总觉得自己贱贱的。但是手指悬在键盘上死活按不下去——不甘心啊!那就这样继续自欺欺人地聊下去吧,将这份平静延长。
叶从心猜测,那一边的丁香也是这样想的。
整整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叶从心走马观花地看完了全岛几个重要的景点,也吃到了传说中的鲅鱼饺子。最后一处,大巴车停在一个遍布石子的海滩外,叶从心随着人流下车,听到导游说,最后一个项目:赶海。
正在收网的真渔民们看着这群游客,眼神仿佛在说“又一群智障”。叶从心没有加入“智障”的行列,她觉得提网子太累,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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