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很该反省一下,这些年来对自己身边的人是否过于放任了,尤其是婉儿和太平。
她极不情愿地向前倾身伸手,指尖够着了第一封状子,一点一点地勾进手中,缓缓靠回椅背,背与一条手臂都压在椅背上,展开状子眯眼细看。
是来俊臣奏李昭德与綦连耀谋反的案子,证据不多,却句句都说在她的心上:此人自宰相位上被贬出去,后被召回都中,任以台官,却不但不知收敛感恩,反因此逢人便夸说“陛下要安抚旧臣,不敢不用我,我这御史做不多久,又要再起”;四处向人说“陛下已是李氏之妇,身后大业自然归还李氏,尔等须早作谋划”;綦连耀案,有一个刘思礼为之谋划牵引,后被告发,求到李昭德头上,李昭德一口答应“准令无罪而出”;早便有人向御史告发此事,李昭德却隐而不发。只看这几件事,李昭德纵是不反,也是反了一样。
她蹙着眉,将状子放回案上,伸手拿笔,第一下没拿到,不自觉地便叫一声“阿婉”,来的却是徐长生,带着几分做作的委屈道:“上官承旨不在,是妾在侍奉娘子。”
她盯着徐长生看了好一会才挥了挥手:“笔墨。”心中却更添恼怒。她早该想到的,她于诸人中最喜欢的固然是婉儿,然一旦看见谁稍可人意些,也忍不住要收在身边,肥瘦浓淡,各有相间,不专一人,这才是人之常情。她身边的人料也是如此,只看有心无心,有胆无胆罢了。哪怕太平这小东西,也已有一个郑博,一个韦清,一个崔秀了,这些人年貌、品性相差极大,太平也都坦然收之,再添一个婉儿,并不出奇——可为什么是婉儿?
她将眉越皱越紧,捏笔时用了力,写下的“可”字粗犷厚重,不自觉地便带出杀伐之气,写这一字却还不够,想了一想,单唤了一个内侍来:“问问来卿,若李昭德之罪准决,是当何刑?”谋反之刑决自有定律,既准此状,便毋须再多赘言,特加此一问,此人一贯贴心,想必能称她的心意。
那内侍领命而去,她独坐在座上,忽地又生出几分疑心——来俊臣办事实在是太和她的心意了,宫中能如此贴心的唯有婉儿,然而婉儿也隐约似有他心,则来俊臣之忠心,真的可信么?
她按捺下猜疑的心绪,耐着性子去看第二封疏奏,这是武懿宗的上疏,这侄儿便远不及来俊臣的妥帖,看了百余字还不知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她不悦地合上疏,扔在案上:“明日再看罢。”转头问:“婉儿在何处?”听人小心报“流杯殿”,便径自唤人备辇前往,到了门口,先叫人悄悄吩咐一遍,不许张扬,从人皆停在殿外,自己踱着步子,慢吞吞地向正殿去。
远在数丈之外便已听见殿中的笑闹声,与她的宴会上的笑声颇有些不一样,听来似更活泼些,想想与宴的都是些年轻的小娘子,倒也释然,在门傍时听见里面在闹婉儿喝酒——这是她的宴上不曾有过的行止——她不知不觉驻了足,侧耳倾听,婉儿想是喝了酒,说话时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你替我说一句”,那个“你”是谁?
她靠近了一步,立着听那人是谁,声音有些熟,想是也常在贞观殿见的,却未熟到她能记得的地步,正琢磨间,里面闹过婉儿,却又闹起崔明德来,婉儿也不忘了凑热闹,娇声喊“崔将军和我们说打仗的事”,虽在殿内一众嘈音杂声中,听来也极为刺耳。
她终是忍不住踱了出来,想看看婉儿身边到底围了多少可疑的人员,真见了这些人后,心情却又稍有好转——离婉儿坐得近的,无非是那么几个人,长得不错的,则不过太平、崔明德两人。方才婉儿说的那个“你”也有了着落,是太平那里的裴兰生,此人面目已毁,又是个守节贞妇,毋须担忧。
她眯着眼坐进了主座,婉儿自然地跪坐在她身侧,为她斟了一杯酒,轻笑道:“独孤绍与崔明德之胜,妾等虽不能随军出征,却也与有荣焉,可惜独孤绍守孝不能入宫,只好薄设酒宴,替阿崔庆贺庆贺——与朝中诸将的功劳比起来算不得什么,所以也不敢大肆张扬,更不敢以此向陛下夸耀,所以不曾禀报。”
这小东西想将酒杯送到她手里,她却偏不去接,斜眼看着婉儿,半扬起下巴,示意婉儿喂酒,这事在私下里虽常做,有时也不避亲近,在这样的时候却还是头一回,婉儿抿了嘴,低低地叫了一声“陛下”,她自鼻孔中哼出一声,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向崔明德笑:“方才是在说钦州的事?继续说,朕也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一更。
小剧场:
崔明德:我觉得我膝盖无辜中了一箭。
韦欢:我觉得我才无辜中了一箭好么…
太平:不要紧,媳妇儿我不嫌弃你。
韦欢:……
太平,卒,死因:不可描述,全文完(并不)。
第425章 头疼
母亲看着不大高兴。我猜是因李昭德之故。来俊臣终究是将此案牵到了李昭德身上, 审出来的证据之充分,连李昭德本人怕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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