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望向我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停了步,立在阶上看我,又看阿欢,我二人都跪得直直的,仰头与她对视,不曾有任何退却,片刻之后,母亲方下了阶,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我:“是么?”
我伏身下去,认认真真地答:“此皆妾肺腑之言。”阿欢亦伏身下去,不言不语。
殿中静寂了许久,许久之后,母亲方轻笑了一声,淡淡道:“韦欢是守礼养母,守礼有事,她来见朕,合情合理。你摆出这一副死谏的模样,却是为何?”
弯了腰,两眼与我相去不过半寸,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你阿兄与韦欢是夫妻,他不和韦欢同来。却是你和她一道前来,又是为何?”
虽已有了准备,我却还是心头一紧,望着母亲,久久不能开口,母亲盯着我看了许久,慢慢直身回去,再看阿欢时,目光比看我时又更锐利了十倍:“我本以为如你阿姊那般的才会勾人,没想到你虽貌不惊人,却比你阿姊更强些,勾引了我的儿子,又来勾引我的女儿。”
我咬了牙,刚要开口,阿欢眼角微斜,小瞥了我一眼,我便闭了嘴,阿欢顿首再拜,直身时看着母亲,面无表情:“陛下既知太平与妾交好,便更该知道大郎之清白——太平与上官娘子自幼亲近,又有师徒之分,大郎因妾之故,对太平言必听,行必从,太平一向敬爱上官娘子,大郎受此言传身教,则断无记恨上官娘子之理。望陛下明察。”
母亲轻笑起来:“依你这么说,朕倒要感谢你了?”
阿欢俯身下去:“不敢。”话音未落,母亲已一脚踢出,力道不大,阿欢未见如何,母亲倒蹙了眉,向后退了一步,我本已唬得向阿欢一靠,将她掩在我身后,见母亲如此,又忙去扶她,高延福先我一步将她搀住,对我猛使眼色,我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爬在母亲身前,叩首道:“守礼无罪,阿嫂亦无罪,罪只在儿一人,阿娘若要责怪,便怪儿罢。”
母亲已是怒极,倒更笑出声来:“你不是说朕是桀纣么?朕今日就行桀纣之事——来人,将韦氏杖毙。”
阿欢苍白了脸,扬起头不说话,我拦在她身前,向母亲道:“阿娘不是顾虑身后事么?阿娘身后可堪忧者有三,武氏宗亲,上官师傅,还有阿娘自己的平生建树。武氏之事,阿娘已自有安排。阿兄承阿娘之后,孝道所在,自不敢有违。唯有上官师傅,参知机要,执掌枢密,身实紧要,位却卑寒,又是女流之辈,若不树内应外援,岂能为新君所容?韦欢与我和上官娘子有结社之义,有相伴之亲,更兼志同道合,彼此无嫌,阿娘以为,除了我们,谁还可托?”
母亲面色铁青,看着我,又看着阿欢,半晌方冷笑道:“你在威胁朕么?”
我忙低了头:“不敢。不过此事因上官师傅而起,若韦欢和守礼因此而死,阿兄和儿心中必有芥蒂——不单我们,守仁等或亦有兔死狐悲之叹。”
母亲冷笑不止,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踱了几遍,再看我时又道:“你倒是很信任韦欢,你就不怕她现在和你要好,将来却行那兔死狗烹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忍着没把标题改为“出柜”的我…表示兔子好可怜。
晚安。
第496章 则天过错
太平的右手极轻微地向后一动, 韦欢则挪了挪左手,两人两手虽未握住,指尖却悄悄地碰了一碰, 太平露出些微笑,直着身子,朗身道:“她不会的。”
这孩子自小便是一副天真脾气, 到了大了, 竟也一直未改。
倒不是她不信这世上没有真挚的感情,只是韦欢实在是与她太像。而她不信, 像她自己这样的人, 会如太平这般全无保留地去喜欢一个人。
这样的感情,本不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理想”, 指望以一己之力倾覆礼法的人所该有的。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羡慕之余,竟隐隐地也有些失望:“就这样?”
太平笑了起来, 这笑容很温柔,她见了这笑, 方觉得太平比她所想要更老成些:“我不会给她做这样事的机会。”
话中明明带着威胁,韦欢却也轻轻地笑起来。这两人的默契或许比她想的还更深些, 不像是旦所说的新近勾结。这两人的事做得如此隐秘, 她这当娘的都未曾发觉,旦若窥破她们,当在出宫之前。可旦搬出宫去已有些时候了。
她的头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起来。这些子孙没有一个叫她省心。
交代暅查守礼有无怀恨,这小子却回去就开始逼人打人, 若打人真能解决一切倒也罢了,却又将太平和韦欢闹到她面前。
至于旦、守仁和李千里这些,不必多想,她也知他们打得是什么主意。
这些人以为她老了,镇不住了。殊不知虎豹之属,老了依旧是山君兽灵,而蛇虫鼠蚁之徒,就算没老,也只能匍匐苟且。
照这样看,太平竟还是这些孩子中,最可人心意的一个。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复了皇帝的气势,看看太平,又看看韦欢,语带讽刺,面无波澜:“是么?”
韦欢向她一拜:“妾外无亲戚,内无宠爱,唯二可倚仗,便是大郎与太平。大郎有家有子,太平无家无后。倘若真有陛下所说的那一日,陛下以为,日后是大郎对妾的威胁大,还是太平对妾的威胁大?大郎非妾亲生,出宫后,来往亦不甚便,太平与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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