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书房的时候,谢璟正在临摹一些字画,见到我,随手将沾了朱砂的细杆毛笔插回筒子里,喊我坐下。
谢璟道:“为何事而来?”神情和招呼语气都很随意,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璟随意,我却感到很愧疚,毕竟我把人家老爹的一样“遗物”丢了。来之前我打算实话实说,但如今我改了主意——虽说东西送出去便与原主人无关,但新主人是否将赠物保管妥当,也表现出新主人对原主人是否尊重。
丢画一事,似乎显得我对谢璟很不尊重。
想到此处,我忙道:“的确有事找你帮忙,不知谢尚书是否记得,多年前曾赠给我一副画?”喊谢尚书的时候顿了顿,十分不顺口。
谢璟蹙起眉:“画了兰花儿的那幅?”
我点头道:“是。”
谢璟狐疑地抬头:“那幅画怎么了?”
我颇有些尴尬地抹一把脸,声音下意识地便比方才小了许多:“不瞒你,逸之让我把这幅画还回来,但我实在喜欢它,有些舍不得,所以来找你打个圆场——往后逸之问起来,你可否帮我个忙,就说这画已经还了?”
谢璟只看着我,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倒没听过你有收集字画的爱好。”
我干笑道:“这……实在是个新近才有的爱好……新近才有的……”
我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谢璟听到一半,端起茶杯笑了笑:“行,我帮你圆谎,毕竟,难为你这个时候还肯到我这谢府来。”
谢璟说完这话便不再看我了,脸上依旧清清淡淡的,寻不出什么喜怒。我跟着他喝了一口茶,舌尖一阵苦涩。险些忘了——谢璟是砍了亲爹才坐上这个尚书之位的,虽说是为取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可此举落在其他人眼中,难免就有些六亲不认。旁人升官都有登门祝贺的,唯独谢璟,除了一些必要赏赐外,连个说话的也没有。
我忍不住叹气,再喝一口茶。
谢璟道:“你手里的是苦丁茶,茶如其名,的确苦了些,你喝不惯就不要硬撑。”劝我不要喝,他自己却喝的津津有味,茶盖斜着刮去浮沫,抬眼对我笑了笑:“另外,你什么时候也变这么文绉绉的了?”
端着茶碗的手一抖,我挑眉道:“老子喜欢你那画,舍不得还了,是朋友就帮老子圆个谎!”
话音方落,我与谢璟一同笑出声来,谢璟更笑的直咳嗽,一边顺气一边点头答应:“帮帮帮,不敢不帮。”
我连忙拱手道谢,低了头在笑声中暗暗地叹息。谢府的书房陈设较之几年前变化不大,我隔着层香茶白雾看谢璟,只觉对面人的容貌因模糊而渐渐温和,眉目依次转为稚嫩,渐渐与初见时的那个端方少年郎重叠起来。
但,那会的心境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又扯了些闲话,我赶在午饭之前起身告辞,谢璟亲自把我送到门口,神色忽然变得无比正经:“还是得提醒一句——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牵着马随意地点头:“你放心,闲事这东西,你让我管我都不管,况且,中秋之后我就回南边儿去了,想管也管不着。”
谢璟这才又绽出笑意,点头放我走了。
之后的一个月很平静,因为将要离开的缘故,我得空就跟时逸之待在一块,这一个月里,我带他翻墙遛鸟斗蛐蛐,他带我读书听戏逛窑子,我和时逸之几乎是把整个京城祸害了个底朝天,玩到最后,婉月楼的秋妈妈不得不在大门上贴出告示——除去必要的查账,禁止我与时逸之入内白吃白喝。
转眼,距离中秋仅余三日。时逸之越来越不爱出门,我的玩心也渐渐淡了,便打算抽空去看一眼雅若小公主,毕竟,把人家小姑娘劝进宫里做皇后的那个人是我,看到她过得高兴,我也能安心。
原本以为将要出嫁的小公主会比从前稳重一点,没想还是老样子,甚至比从前更加无法无天。
我见到小公主的时候,她正站在树下抡着根棍子打枣,身后跟了好几个神色惴惴的老妈子,几双眼睛都盯着小公主挽起的裤腿不放,想提醒又不敢出声,看到我,激动的仿佛饿了三天的狼看见肉,老远便给我使眼色,似乎是希望我能管管这个小公主。
但小公主打枣关老子鸟事?我倒觉着她这样挺可爱的。
走的近了,小公主也看到我,扔了棍子和我打招呼,抬手抹把汗,叉着腰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军将军,你快来帮我打枣!”
我想了想,装作没看到身旁老妈子们的绝望神情,抬脚蓄力踹了几下树,眼见着枣子下雨似的往下掉,小公主欢呼一声,弯腰用裙摆兜起枣子。
直到小公主的裙摆兜满了,我方才停下动作,转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公主,你打这么多枣子是为了什么?”
小公主唔一声,忽然闹了个大红脸:“我听说你们这里的皇帝陛下爱吃枣子糕,我想学着做点送给他嘛,毕竟,毕竟我是要嫁给他的。”
我嘴角一抽,这位小公主向来大大咧咧的,如这般的小女儿姿态在她身上很不多见,瞧她对前两个驸马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我还曾为陛下捏过一把汗,如今怎么忽然就转了性,上赶着做起贤妻良母了?
正疑惑,小公主的眼里现出两颗红心,脸蛋粉嫩嫩的仿若一个怀春少女:“你不知道,皇帝陛下头些天来看我了,以前在比武台上没看清,现在才看清了——原来,原来皇帝陛下生的这么好看,声音还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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