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关进“劳改队”至今,这还是最让苏倾奕感到心里没底的一刻。他强自定了定心神,语气尽量平静地问了句:“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刚才带他过来的那个红卫兵把他往已经腾空桌椅的教室中间推了推,朝分散在周围的其他几个人故意挤眉弄眼地笑问道,“他问咱们要做什么嘿?”
教室里的人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似的,立时一阵哄笑。这笑声听在苏倾奕的耳中,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脑袋里一阵眩晕,恶心得想吐。
“把他弄过来。”还未完全停歇下来的笑声中,冷不丁传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声音。
苏倾奕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坐着个人,不过许是怕被人注意到这么晚了教室还有人在,屋里没开灯,只透过窗玻璃映进来丝丝月光,昏暗得完全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只能猜到这个人大概是他们这拨人的头。
苏倾奕被几个人连推带架地弄到了那人跟前,还没站稳又被按着肩膀压了下去:“跪下认罪!”
苏倾奕没反抗,因为反抗也没有用,他跟平常一样低着头不言语。身前坐着的那人突然往前探了探身,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叫了一声:“苏老师……”
苏倾奕被他叫得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下意皱了皱眉,借着隐约光亮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还像是中学生的模样,那应该不是自己曾经的学生,可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人,苏倾奕一时摸不清这些孩子又要玩什么花招。
“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几秒后那人扬了扬一侧嘴角,放开手重又靠回了椅背,提示道,“还记得你以前扇过谁一巴掌么?”
苏倾奕愣了愣才回想起将近十年前的那一出儿,不由又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几眼。
“别看了,你扇的是我哥,”坐着的人大喇喇把一条腿翘到另一条上头,晃着脚连连“啧”了好几声,“其实这事儿我也是最近才听我哥说的……你说是不是很巧啊苏老师?”
苏倾奕默默吐了口气,收回了视线,这声故意拉长音的“苏老师”叫得他浑身不自在。
“妈的,你个反.动走狗还敢打人!”
“赵哥,咱还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揍啊!”
“就是就是!”
屋里其他人似乎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过这么一段儿,七嘴八舌地替老大的大哥报起了不平。
“嚷嚷什么!”赵阳扫了一圈起哄的人,用眼神示意他们闭嘴,探身凑到苏倾奕面前,问道,“你当时为什么抽他?就因为他摸了你一把?”
“…………”
“你又不是姑娘,摸一把至于的么?”赵阳的语气并不气愤,反倒像是真的很疑惑。
苏倾奕始终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还是说……”赵阳盯着苏倾奕上下打量了几下,故意抬眼看向其他人,戏谑道,“你长得跟我们都不一样?”
话到这里,苏倾奕就是反应再慢也转过弯儿来了,眼前这人不过是想打着审查的名头泄私愤而已。
很快,周围几个人就炸开了锅:
“操,一样不一样的,扒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没准儿他就没长男的那玩意儿,要不怎么摸不得呢!”
“我.操!真他妈恶心!”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传入苏倾奕的耳中,他知道这些半大的孩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强压下心头那片惶恐,他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抗议:“你们打我可以,但不能侮辱人。”
赵阳闻言终于站起身来,指着苏倾奕冲其他人下命令道:“来,让他知道知道,对付阶级敌人咱们向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得了命令的几个人,立刻围着苏倾奕拉扯起来。
说句心里话,苏倾奕并不是不怕挨打——他长到这么大,苏父脾气再爆的时候都没有动手打过他,这种ròu_tǐ上的疼痛对于正常人来说,总是令人畏惧的——可就在这一刻,他宁愿他们打死他。
苏倾奕死死拽着皮带,拼尽力气不受这种侮辱。到底是个男人,他跪缩在地上,其他几个人许也是拉扯地不得章法,半天也只把他的衬衣从裤子中拽出来而已。
赵阳自始至终没有动手,只站在一边冷冷地看,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感觉没劲,也或许是压根就没打算真扒了苏倾奕,他点了根烟不耐烦道,“行行行,都别弄了,先打老实了再说。”说完顿了几秒,又补了句,“别打头脸,其他地方随意。”他也知道弄出人命来总归是麻烦事儿,不管怎么说,私下里无端打骂这种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但只要伤不在明处,谅这些“牛鬼蛇神”也不敢说出去。
其他人对此也都心照不宣,就连甩皮带都不用铜头那端,只用皮质的那面抽,这种打法儿只要不抽到要害,既疼还不容易把人打坏。
没抗多久,苏倾奕就觉得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烧得慌。他蜷在地上,抬手护着头,闭着眼一秒一秒地挨着。起初,皮带甩到身上时,他还能条件反射地哆嗦一下,可打着打着,他连哆嗦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死咬着嘴不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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