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景,头戴斗笠的人奋力摇起船桨。
一炷香后小船靠了岸,邵秋湖早已候在岸边,朝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季前辈。”
掀开遮面的黑纱,季辛跳下船去:“劳烦邵大夫先医治病人。”
“我已于茶室备下香茗,请您和严兄自便,”略略颔首,邵秋湖转对余燕至道,“随我来吧。”
无心周遭美景,余燕至随他一路走进屋中,将何英安放床榻后,急切道:“邵大夫,表兄体质虚弱,每年入冬都要病一场,病根——”
“他真是你的表兄吗?”邵秋湖神色淡然。
张了张嘴,余燕至没有出声。
邵秋湖也不在意,走去床边,先是观了观何英面色,接着指尖搭上他腕子,沉思片刻后便转身药柜抓了几味药塞给余燕至,一指屋内砂锅,道:“三碗水熬成一碗,用此地湖水即可。”
“他不是我的表兄。”直直望入对方眼底,余燕至诚恳道。
邵秋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他不会有事的,你去忙吧。”
虽得了邵秋湖这句话,余燕至也未敢放下心,端起砂锅便去了湖边煎药,半个时辰后又端着煎好的药回了屋。
邵秋湖接过砂锅,将药汁倒入了碗中。
坐在床头,余燕至扶起何英,发现他手背涂了一层药膏,原本溃烂的伤口也已处理干净。回想他在地牢受得那些苦,余燕至一阵心酸,但仍不忘对邵秋湖道了声谢。
邵秋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举到何英鼻端晃了晃,瞧他眉一皱缓缓睁了眼,便即端来药碗递给余燕至。
嘴唇轻轻贴着何英额头,余燕至哄劝道:“听话,喝了这碗药,你的病就好了。”
他心知何英烧糊涂了,或许听不明白这些话,但仍想安慰对方,减轻他的痛苦。
余燕至将药含入口中喂给了何英,药苦极了,令人难以下咽,可何英却在他嘴唇离开时做出了挽留。
“啵”的轻响回荡在安静的室内,让单纯的举动似乎变了味。
耳根微微一红,余燕至斜睨向邵秋湖。
邵秋湖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终于喂完了药,余燕至扶何英躺回床,看他沉沉入睡。
余燕至本想寸步不离守着何英,可邵秋湖显然见不得他满身脏污,借口替他疗伤,要他好好清洗了一番,顺便也替何英擦洗身躯,换了干净衣裳。
何英睡了整整三日,三日后他醒得毫无征兆,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余燕至正守在床尾,对上何英视线后,整张面庞顿然鲜活起来,急忙自桌上取来一碟点心。
三天里,何英粒米未进。
缓缓撑起身体靠坐床头,何英揉了揉眼角,再次将视线送向余燕至,眉越皱越紧,接着双手摁住眼皮使劲揉搓,又看向对方。
察觉不对,余燕至把碟子放去脚边:“哪里不舒服吗?”
何英嘴角一咧,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垂下头,双手掌心朝上,微微动了动手指。
余燕至刚要去碰他,手臂伸到他面前,却被狠狠打了开来。
重新垂下胳膊,何英的手抖得厉害,十指像不受控制似的痉挛起来。
余燕至连忙握住了他双手:“何英?”
何英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他抬起头,抽回一只手,突然揪住余燕至披散肩头的发,嘶哑道:“你……想……怎样?”
余燕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何英双眼通红,不像哀伤,像愤怒,他再次扯裂嗓音道:“你想……怎样?说啊!”
落伽山的时节,余燕至对他好,他明知错不在对方,却不能不去恨,因为不恨就不配为人子,可余燕至依旧对他好。八年时光,点点滴滴,他渐渐放下了仇恨,渐渐淡忘,他几乎是出于习惯地接受了余燕至的感情。再后来他身边只剩余燕至,彼此相濡以沫,他对他除了喜欢更是感激,可以生死与共。
何英认为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为他死,他不懂爱一个人也会渗透骨髓,渗入发丝,一寸灰白,一寸相思。
种种情绪充斥心中,何英理不清。他恨余燕至,余燕至怎么能这样对他?余燕至想将他逼疯!何英觉得自己是快疯了,把余燕至害成这样……
“说……话!”何英扯紧他的发将他拉到眼前。
泪水在眼圈打转,余燕至唇角颤动,毫不退让道:“我想你。”
何英松开手一把抱住他,哽咽起来:“我在这……儿……”
余燕至也反手搂住了他。
“你变……回去……变回去……”何英又伤心又无助,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
余燕至拥着何英躺下,何英捉起了他一缕发静静端详,似乎看久了就能令那发恢复黝黑。
“很丑,是不是?”
何英抬起眼帘望向他,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目光又落上那发丝,瞧了会儿,扬起下巴去亲余燕至的唇:“你最……好看……”
余燕至拭着他的泪,几乎被逗笑了。
何英能看见,能开口说话,虽然还有些结结巴巴,余燕至很想找邵秋湖问仔细,然而又舍不得眼下光景。
捞起床下的碟子搁在何英枕边,余燕至捏了块点心喂他,瞧他脸蛋一鼓一鼓,没嚼两口就吞了下去,便又要伸手去拿。
“我不……饿……”何英张开臂膀将他束缚怀中,面庞贴着他胸膛,喃喃道,“我想……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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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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