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还未开口,柳寒烟已然笑道:“殿下无需在意,既是小贾大人已然下定了决心,便按他的想法来便好。臣相信小贾大人,定不会令殿下失望的。”
“只怕你要失望,”四皇子摇头笑道,“世子也着实是太护着小贾大人了些——”
他这一句话尚未说完,紧接着便猛地瞪大了眸子。宝玉的白子不紧不慢放置在了棋盘之上,竟打落了黑子整整一个角下来!
“这叫倒脱靴式,”宝玉抬眸笑道, “不知殿下下一步如何?”
四皇子哑然了半日,方朗声笑了起来,将手中仍执着的一枚黑子丢了,“不用再下了,孤已然是输了。”
黑白气势骤然逆转,显然是白子占了上风,扫过便知,无需再数。
“小贾大人实则是内心颇有决断之人啊......”四皇子叹道,“这一手棋法,着实是可以当得起出神入化四字了。“
“这如何当得起?”宝玉忙连连摆手,“臣的确是不惯于下棋,不过是仗着世子爷下了几手,扫了殿下的兴致了。”
他既不居功,亦不谄媚,话中满是真情切意,令四皇子听进耳中,只觉着熨帖,不禁勾唇一笑:“小贾大人果真是真性情,与这般真性情之人相交,着实是件令人心生愉悦之事。”
宝玉:......他着实被夸得有些心慌了。
好在此时天色渐晚,宝玉便借着回府之名先行从护国公府出来,只说怕家中祖母担忧,辞了二人,骑了马。世子又派了一众奴仆护送他去,务必要令宝玉平平安安回到荣国府中。
房中徒留下四皇子与柳寒烟二人相对,便轻松了许多。四皇子笑道:“果然是你看中之人,不仅有趣,行事也颇为妥帖。”
他于朝堂上这帮子老狐狸之中周旋了多年,哪里看不出宝玉如此急着回去究竟是何意?一则的确是要回去以安贾母之心,二则,只怕更是为了与四皇子和柳寒烟留个时机,令他们能单独商量些朝堂之事。如此一来,他既避了嫌,又寻了个好借口,着实是进退得当,令人再寻不出一丝差错来。
提起宝玉,柳寒烟眼内不觉也多了几分柔和之意,低声道:“他着实是极好。”
四皇子见他此刻神情,不禁笑道:“这是怎么说?怎么这冷心冷情之人,此刻皆化作这绕指柔了?”
只是他也知晓,宝玉究竟是为何这般令人心喜。无论是他亦或是柳寒烟,他们皆在这污泥之中挣扎了太久,所以眼中所见之人,也不由得都或多或少带了些灰色。他们所面对的这世上充斥着满满的无奈与恶意,所有人都带着十二分的戒备去与旁人相处,连最亲近的亲人也无法放下心防去接触。
因为谁也不知,下一秒,是不是哪一个令你颇为信赖之人反手便与了你一刀。
步履维艰,孤军奋战。
然而宝玉却全然不同,他看待这世界的方式更像是个毫无城府的赤子,每每以最大的善意来相待旁人——无论高低贵贱,也无论远近亲疏,他都怀抱着一分独有的温柔,并无什么利益之念。
这方是宝玉最为吸引人之处,于他身侧,无需思索太多也无需顾虑什么,他自身,已然是这些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是啊,”寒烟的眸子垂了下来,眸中多了些暗沉沉的颜色,“所以这世上觊觎他的人也绝不在少数——这般的稀世珍宝,原该好好藏起来方行。”
四皇子哑然失笑,把玩着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问:“平安州之事如何?”
“只怕张家二爷已然寻出了证据,”寒烟敛了心神,回道,“不过这两三日内,朝堂上必有动作。依照臣所见,他定不会亲自上书,应当是由言官亦或是御史先行弹劾。只是平安州的官员许是会大伤,然而那位就......”
“孤也不曾指望这般便能轻而易举扳倒皇兄,”四皇子的神色也随之凝重下来,“皇兄的心机手段虽不出众,可身旁却着实也有几个惊才绝艳的谋士。若是这样便能废了他,孤便无需韬光养晦这许多年了。”
“只是,纵便是扳不倒他,令其元气大伤也好——只要于父皇心内埋下了皇兄欲要叛乱逼宫的种子,他便基本上已然是个废人了。到了那时,离他彻底被废一日,难道还远么?”
他的手指于案上轻敲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毕竟,父皇是一个真正的多心之人啊。”
*
宝玉离了护国公府,便一路向着荣国府行去。正策马走过一条僻静而无人烟的小巷,忽的想起好容易不再病卧在床的秦钟来,想着此时天色既然已晚,自己府里只怕也已经摆过饭了,不如前去秦家探望一二。
此时已然是暮色四合之时,街上人烟渐渐散去,秦府位置又偏,一路行来皆是寂静无声。宝玉抄了条近路,沿着隐蔽的巷子到了秦府四周,还未从巷子中出来,却忽然看见秦府门口飞快地落了架马车。马车夫鬼鬼祟祟左右查看了一番,这才打起了帘子来,从中渐渐露出了一袭烟紫色的衣裳。
宝玉心内一惊,下意识便驱马停在了巷中,只悄悄下马,于墙根旁看着秦府门口之景。
这般时候,又是这般动静......
宝玉几乎能听到自己胸口狂跳的心跳声,只屏住气,细细看着那紫衣人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向秦府中走去。在其下车之时,隐隐可看见其半面精致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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