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高阳君一剑打落了杀器。
纪玉一愣,随即跪在他面前吼道:“你竟连这最后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么?!”
说罢闭上眼睛,已是万念俱灰。
然而他等了半日,我闻剑都没有落下,反倒是身近传来衣襟摩挲的声音,睁眼时,高阳君敛襟跪倒在他身侧。
少年奇怪道:“高阳君这是做什么?”
高阳君捧起我闻剑,双指从头到尾拭过银亮的剑身,随后倒转剑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一边执剑往自己心窝里送,一边沉声道:“这一剑,是赔给枯流剑主林事心的。”
纪玉愣住了:“宋铭,你做什么?!”
宋诗亦是奔到他身边用力扯他的手臂:“叔叔!”
高阳君推开他,一捅到底,又干净利落地拔出来,在地上洒下淋淋漓漓的一泼血。他眉心微蹙,又将剑尖抵住了自己的腹部:“这一剑,是赔给御剑门掌门弟子林醉的。”
林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诶”了一声,伸手想要去阻拦他,然而高阳君已经将自己再一次捅了个对穿。
“这一剑,是赔给薛冰薛神医的。”
宋诗道:“叔叔!薛家没人在这里!他们不知道的!”他已看出叔叔这是要为孟孙先生赔罪!
“你是个剑客,不论有没有旁人在侧,你的言行举止要始终如一。何况这不是小事,是欠了人命债。”高阳君虽然虚弱,说话声音也又低又轻,然而却掷地有声,坚毅果决。
宋诗哭着点点头,这次,他终于缓缓放开了手。
高阳君再度抬剑:“这一剑,是赔二公子纪檀的。”
子矜忙道:“高阳君,我这里就不必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看出来高阳君不闪不避,剑剑对准自己命门,一时间心急如焚。可是高阳君充耳不闻,只是优雅而坚定地重复着自残的动作。
“这一剑,是赔给风神引乔少主的。”
乔灵均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热泪滚滚,用袖子不住擦着。
“这一剑,是赔给云中君的。”
……
祭剑台下,时不时传来高阳君淡然的话语。
与他的从容截然不同的,是纪玉的歇斯底里。他一开始声色俱厉地喝道“宋铭,要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到后来却是一声更比一声惨烈地哭叫着说:“宋铭!你给我停下!你快停下来!”
地上渐渐汇成了一个血洼,两个人一同并肩跪倒在血泊里,俱是面白如纸,衬得地上的那汪血越发鲜红刺眼。高阳君转头问他:“白玉城、无方洲、古越派,你又各自欠了多少人命?”
三派众只觉得惨不忍睹,哪里还能兴师问罪,只抱剑道:“高阳君高义。刀剑无眼,争斗中死伤在所难免,高阳君不必挂心。”
“这不是斗剑,这是滥杀无辜。”高阳君只捉着纪玉的视线,“多少人命,你自己说。”
纪玉不住摇头,仿佛挨了骂的孩子,怎么都不敢告诉自家长辈自己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他不说话,高阳君便自戕,待再刺三剑,纪玉忙道:“三个!就三个!”
高阳君屏着一口气硬抗,听闻此言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宋诗赶忙将他扶住。
他此时身前身后遍布剑伤,一身白袍被染得比喜服还要红,却还端端正正跪稳了,对着那尊步辇磕了个头:“内子犯下杀孽,罪在我掌家无方。早知今日,我不会授他权柄,肆意纵容。枯流剑主的仇怨,我来替他偿还,还请嬴先生饶他性命。”
宋诗愣了一下,一把抱住叔叔的腰嚎啕大哭:“不要!不要!”而纪玉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时之间只望着高阳君洁白如玉的侧脸发呆。他蓦然之间觉得过去三十年间都没有好好看过一眼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待他重新执剑,纪玉大梦初醒,怕来不及般突然拽住他的袖子问:“既然……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要串通纪澜一道害我?!”
高阳君苦笑:“我不喜纪澜为人,有什么串通可言?”
“你胡说八道!”纪玉虽是嘴硬,却是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他废我那一晚,你偏偏就来淫辱我,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高阳君轻声道:“那晚我无知无觉。”
纪玉其实猜中一些,可他迁怒宋铭,始终不敢去相信,此时听他亲口承认,不禁越发慌乱了:“那你不是……最看不起我的么?!你总是看到我扭头就走!”
“我醒来只道我害你武功尽废、声名尽毁,你又恨我入骨,我自然……不敢见你。”高阳君说到此处,闭上了眼睛,“后来你每每寻我,也不过是为了算计我,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只是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你的。”他颇为自嘲地摇了摇头,“可惜我没有料到,你想要的,不是我给的。”
纪玉的瞳孔猛地一缩,三十年的光阴像是流水一样滑过眼前。小出亭初见的那一场雪。听花院那一晚颤抖的灯烟。静夜思中点起的熏香。一个人读书的夜晚,庭前彻夜不停的我闻剑。熬到玉龙台尽归于股掌,他退隐江湖,留宋诗在自己身边侍剑读书,过了十年清净日子。
男人总是离他不近不远。那一袭雪白长袍静静地立在眼角余光中,不显山不露水,然而但凡有求,又总是出现得刚刚好。
“宋铭!”纪玉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十指用力陷入了他的白衣里,却不敢求他旁的。他求过宋铭许多,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唯一一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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