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想着如果他们明家但凡有一个是与佛有缘,能皆入空门,拿起放下,倒也少了现如今的念念不忘和执念深重。
寺中梁柱都是取柚木而建成,殿内清香隐淡,置身其中,让人更添虔诚出尘之心。
明楼礼拜了殿中每一尊佛像玉塔,他合掌屈膝时徐缓而谦卑,垂首鞠躬尽显感恩,可唯独跪在拜垫上无声许愿时却脆弱得像是炉中燃尽的一缕青烟,无助的散开升腾,动辄即消。
然后,他和以前一样从殿门退出,顺着回廊那端的石阶走到竹栏深处的石子路上,他平稳的不被那些裹在石间缝隙的苍绿苔藓所扰。
倏而倦风侵袭,青叶绵延,顿时有如翠水涛流般此起彼伏,龙吟啸啸聚声幽邃曲径,明楼却想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柔情与岁月交换,好让他能在折返弯道时的第一眼就看见明诚,哪怕是蹉跎岁月中已经出现裂痕的回忆也好。
他们也曾在这条小道里重逢,就在竹叶掩映的背后,明诚拿着一只木盒在这里等他。
等到明诚回过头时,他一定会得到一个清浅自持的笑,那就像泉眼中掬起的一捧暖水,沁心留香,澄澈的让人过目不忘。
明诚喜欢用铁盒里的薄荷糖缓解他的咽炎,那种太过刺人冰凉的冲劲儿可以压制住明诚总是想要条件反射的咳嗽。
明楼看着那时明诚几乎把整盒糖果全部含进嘴里,所以找了个由头和他说话。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明楼问。
果然明诚就此放下手里的薄荷糖,不明所以地说:“先生,请讲。”
明楼道:“信上时常提起的那个姓殳的姑娘到底和你怎么样?你现在讲清楚,也好过让大姐日日叨念你的姻缘。且说她和你好,你怎么样?不和你好,你怎么样?最怕出国时和你好,回国时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就是她现在不和你好,将来要和你好,你又怎么样?”
明诚看着明楼愣了半晌,一双圆眼睛眨了又眨,思忖了很久,才恍然想到明楼是有意逗他,就着明楼的话按照书里的答:“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
明楼说他太过耿直认真,又问:“瓢之漂水,奈何?”
明诚垂眸,并看不见他眼睛里的颜色,捏着的深色木盒的指骨已是青白,只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说:“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明楼看着明诚眼尾的淡淡笑迹,一点儿也没漫尽眼底去,憔悴又坚韧的样子让明楼胸口一滞,他下意识地顺着问:“水止珠沉,奈何?”
“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明诚说话时,平静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明楼,让明楼感到逼仄的微窒,那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透着沉重的坠人。
明楼伸手折叶掩饰心里的慌乱,可别过眼时仍然记着明诚醇厚如新墨的瞳孔被稀疏的竹下阳光晒得稍稍褪色,其中深浅颜色在起伏藏匿间更像溪水下锋利的沙砾,纵使细流划成伤痕却也是强留不住。
“禅门第一戒便是不打诳语。”明楼又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挑眉问道。
明诚却起誓道:“有如三宝。”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竹栏小道,明诚被明楼这么一调侃倒忘了手里的要事儿。
明诚托着雕着流云百蝠的木盒子,嘴角泄出些腼腆,他低低的说:“赶着您的生日,就想着给您送份儿礼物,不是什么精细东西也是正巧今儿开光拿来,就此给您的好。”
明楼很少见到明诚这样瑟缩忐忑的样子,君子端方如玉是不假,但偶尔对自家人露出点儿亲昵又害羞情绪来倒是可爱的不行。
明诚见明楼接过盒子就郑重地说:“惟愿兄长身体常健,总俱欢颜,寿延百年。”
明楼看着明诚认真的表情,想着他的头发上抹着发蜡揉两下就乱了,样子不体面。便一手拿着那颇有些分量的盒子,另一只手就抬起来去捏明诚消瘦的脸颊,轻轻把那块软肉嵌在指间,也不放手,就这么说:“怎么不说人长久?就如梁上衔枝燕,朝夕长相见。”
明诚微张着嘴,看着一时孩子气的明楼哭笑不得。
明楼却是瞧见了明诚好像雨滴般的耳垂里头游了一尾鲜红的锦鲤,甩尾团身留下浅绯一片。而心头就像被不经划开的水面,一层令人微痒的波澜慢慢推开自经命脉却无声流逝,从没有撼动什么也并不十分重要,而真实的感受又让你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直到明诚的右脸颊有了和耳垂一样的颜色,明楼才松手,打开了盒子,看见一串儿青奇楠的十八子持珠静躺在明黄的缎子上,墨而含绿的珠面儿上如莺鸟的翅羽般结成丝缕,亮泽生辉。
“该是前朝的沉香料,绿棋难得,有市无价,今儿你弄了来还道不好,怕是这世上没有更好的了。”明楼拿着手串细细摩娑起来,那串持珠虽然经过大殿里的檀香熏染但也没失了本来该有的清润香气,反而越发馥雅,嗅着像是取之不竭的那样丰沛。
“我这是谦虚,给先生的一定得是最好的,不然还怕先生笑话,又怎么拿的出手呢?”明诚看着明楼喜欢也就实话实说,“放在枕边,好安眠的。”
明楼无奈的看着自家二弟,一下取了左手的腕表,把串子放回盒子里又递了回去,“放在枕边有什么意思,得常看见才行。”
“来,给大哥戴上。”明楼伸出手。
明诚抿着嘴,看着明楼伸出的左手半天,才拿出那串持珠细致的给明楼滑上手腕,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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