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怕云如往受伤害,他的前辈只是一个凡人,一点儿灵力都没有,落入向小园的手里,就是彻彻底底的羊入虎口。
重重的恐怖猜想疯狂涌入他的脑海之中,逼得他浑身发冷,他只能抓住眼前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把他也一道拖入洪流之中。
何自足哑着嗓子:“不做什么……我们找他,有事情要问……”
“什么事情?!”云槐的头即将炸裂似的痛,“我问你,什么事情?你们要他干什么?!”
何自足语塞。
他知道向小园要请来这个神做什么。
向小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季三昧。
……可他却不知道向小园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个所谓的神明。
何自足懵懂地意识到,模棱两可的回答绝不会让眼前这个人满意,他更怕云槐认为自己没有利用价值,抛弃自己,转而找到向小园。
他不会拿小园的安危来冒险。他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小园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何自足嗓音微弱道,“……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头发就被云槐一把抓了起来,在手心里绕了几道,把他拖得趴在了地上,云槐的脚猛力落下,踏碎了他的脊柱,剑也再一次从他的后腰捅了进去,疯狂地搅动着何自足已经渐趋孱弱的灵魂。
在噬人的剧痛之下,何自足已经叫不出声来。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刚刚把哥哥们从自己的身体里送了出去。
云槐的质问声已经慌乱失措,甚至带上了低低的哭腔:“你们到底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他的剑刃在何自足身体上一次次地进出,将他的身体捅成了一具筛子:“……你们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渐渐地,云槐也没了力气,从刚才起就隐约存在的难受感被一层层放大了开来,意识都不再清明,他胸腔里仿佛被安置进了一口钟,钟锤持续不断地敲动着,肋骨被层层叠叠的回音震动得要断掉似的痛。
他最后趴伏在了何自足血迹斑斑的身体上,抬起沉重无力的眼皮,看向了觉迷寺方向。
觉迷寺的禅院里亮起了一道金光,那道金光刺着他的身体,将他体内的窒闷感放大,再放大。
他呻.吟着云如往的名字,失去了知觉。
王传灯和长安一起飞身来到了岩壁上,长安搀扶起昏迷不醒的云槐,正打算把他带回寺内,就被王传灯一把抓住了胳膊。
长安疑惑:“不把他带回禅院吗?”
“带他回禅院是要他死。”王传灯回望了一眼觉迷寺方向。
那里哪有什么金光,但对于云槐昏迷的原因,王传灯却是心知肚明。
云槐趴伏在长安肩头上,痛苦地皱着眉头,王传灯掐着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
——他的额心有一枚业火状的魔印,纯正的火色正被一道金光侵扰,极其不稳定地在云槐洁白的额间摇曳。
觉迷寺里有个半神,对于这棵刚刚堕魔的小槐树来说,已经是足够强烈的刺激了。
“带着他走,离这里越远越好。”王传灯说,“等我把云如往带回来,再问问他打算怎么办吧。”
长安伸手轻触了触云槐额心的魔印,脸色发白:“……怎么办?云公子会不会不要云槐了?”
“云如往不是那种人。”王传灯宽慰他家的小梧桐,“他向来闲云野鹤的,不拘什么俗世规矩。不管是妖是道是魔是人,他应该都不会在意的。”
长安仍是胆战心惊:“几年前,若是我也乱了心智,入了魔……”
“若你入了魔,我便同你一起浪迹天涯去。”王传灯朝他挺翘的小屁股亲昵地拍上了一记,“别耽搁,快把人送走。”
长安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抱着云槐驱云而去。
王传灯目送着长安离开,才伸手把身躯残破的何自足捡起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又将手按在了他的心脉位置,暗骂了一声。
……这王八蛋跑得倒快。
王传灯也不打算给他留什么后路,一镰勾去了他的右臂,随后便抬起一脚,把他的躯壳踹下了深渊之中。
他把镰刀甩出一星火花,重新扛回了自己的肩膀:“……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
说完,王传灯便御风而去。
他刚才在觉迷寺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据那股妖气判断,力量并不算强悍。
他们带着一个凡人,怕是跑不远。
王传灯根本没有打算去麻烦沈伐石和季三昧,他们二人现在不需管外界之事,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苟合,合.体,合.奸,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便是。
空谷之中,何自足纸片一样下坠的身体在即将撞上一片突出的岩石时,被四个横空冒出的袅袅黑影托扶住,一路托回了原处,安放在了危崖边缘。
一道虚弱到近乎于无的透明影子轻捷无声地没入了躯壳之中。
何自足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自己的身体里逃离,但在好容易恢复意识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吐了一大口血。
他斜靠在一块岩石旁边,创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断臂处泛着病态的苍白。
三哥替他擦去了唇上的血,轻声唤道:“小五,小五。”
何自足的经脉已经毁了,身上被戳了七八个血洞,每一个血洞都侵入了他的灵魄之中,他的身体不仅是千疮百孔的,灵魂更是被撕裂成了几大块。
他张开口,吐出了几滴细小的血沫:“兄长,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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