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那样,在那通莫名而来的电话里,他听见一个十八岁的男生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哼唱着什么旋律似的声音。
奈何贺天明跟音乐的缘分浅尝辄止,挂断电话以后便不再能模仿出来,也没办法再搜到那段旋律,识别出是一首怎样的歌。
贺天明想了又想,其实他跟杜逢雨在这件事上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如果要来打个比喻的话,就像是贺天明不擅长唱歌一样。他知道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所以同学聚会的时候被架到ktv永远是默默凑份子的那一个,被人推给了话筒也总是笑笑再推回去。
而杜逢雨唱歌很好听。他那时候还自学吉他,有模有样地抱着弹奏,一副随时可以撩妹的架势。可只有家里人和贺天明听过他大声唱许多歌,跟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杜逢雨也并非是主动拿麦的类型,拿了也唱些搞怪的版本。
他们两个性格南辕北辙,却又像是绕了一圈还是回了同一个原点。
一个从来不会主动说,宁愿在脑子里、心里想很多遍,最后让它憋在那里慢慢死掉埋掉。
而另一个,从来不会坦率地说出口,永远是装作开玩笑的样子,试探再试探。像是总觉得一旦认真起来事情便会变得不那么安全。
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停止掉了以后,贺天明才试着想重复一下刚刚的旋律,却怎么也重复不上来,只能用手指无措地挠着耳边,不断地咽下去声音。
他靠着墙慢慢蹲下去,另一只手捂着手机,看上去像是想要声音尽量留在耳边不扩散出去。
微风吹拂着河柳,经常有人将其声音比喻成笑,但若是在墙边风口,听上去则更像是在低低地哭。
于是贺天明眯起眼睛蹲在阴影里,将手指伸进眼镜下面小心地压着眼皮,表情有些茫然困惑,看着地上稍远一点的日光。
像是提前预知到了某部分的事情。贺天明那时候就知道,或许某一刻女朋友会跟他分手。因为他实在不擅长处理爱情这件事。
然后说不定,某天会去相亲,找一个相处不多的女孩子,……之类的。或者算了,贺天明也觉得自己应该不太擅长相亲。
因为有些话,他永远都不会说。
现在他在人生的大富翁的某个格子那里走了神,想点“确定”却又明知道那是不合适的,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取消”,于是愣愣地盯着对话框,不能点“确定”,又不舍得就这么点“取消”,便直到后面那个小括号里倒数的秒数慢慢耗尽。
那一瞬间恍若隔世,忘了稍远一点晒下来的明亮光斑,也忘了再稍远一点的河边垂柳,忘了亭子坐着的下面晃着脚等着自己的女朋友。
贺天明甚至觉得世界都不见了,假的大富翁世界也不见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面对站在高台跳板上的杜逢雨。自己是他唯一想要获得的奖赏,但杜逢雨犹豫不决地站在那儿,在试探着,想要贺天明告诉他一个答案,说“跳下来就行”。
但贺天明没办法这么告诉他的小雨弟弟。毕竟他觉得跳下来其实是不行的,下面好像并没有水。
“我当时觉得,”贺天明皱着眉头想了好长一会儿,才说道,“其实就是觉得,高台跳水不是一项很安全的运动,因为你不能确定下面是不是真的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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