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陆行舟为闻静思披了件白狐皮裘,长长的狐毛遮住了伤处,洁白的毛色衬着他的脸颊如桃如李。他摸了摸脖子,笑道:“多谢陆公公好意。”
陆行舟欠身回道:“公子客气了。”
萧韫曦盯着闻静思瞧了片刻,道:“行舟真是越来越会挑衣裳了,这件我穿起来臃肿不堪,静思穿上身,凭添一分隐士之风,可比我强多了。”
闻静思笑了笑,连连催促他快快出门。两人在回廊尽头分道扬镳,陆行舟引着闻静思出宫回家,萧韫曦则带着木逢春赶往永宁宫给皇帝请安。
东方微白,无雨无雪也无风,是个适宜祭祀的好天气。一路上,除了穿梭巡逻的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便是枝头清脆的鸟叫声,一呼一吸间,梅香沁满胸肺,分外冷清。
木逢春提着灯笼走在萧韫曦身前,见四周空旷无人,低声道:“王爷,今早有个东宫的小奴趴在窗上偷看了几眼,奴婢不敢随意现身驱赶。事后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萧韫曦面无表情地道:“无妨,落了床帐,想他也猜不出。”
木逢春低声应是,又贺道:“奴婢恭喜王爷心想事成。”
萧韫曦略挑了挑眉,看了他的背脊一眼,笑道:“逢春,你看着我长大,却还是不了解我啊。”心中只道:“静思的洞房夜,定要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龙床上。”
萧韫曦既然定了上元节奔赴封地,便要将手上的事一一收尾安排好。
马庆平一案,除了宗氏,还牵出朝中三品官员一人,从四品官员一人,五品官员四人,七品官员六人。萧韫曦借御史台之力以其他罪状弹劾了贪污最多的三品官与五品官三人。这四人中,一个是宗维的学生,被判西市斩首,家眷流放边疆,一个是宗琪的姻亲,被判十五年牢狱,罚没家产,子孙三代不得考科举,另外二人,皆是罚没家产,流放禹州。这一系列之事,萧韫曦从殷州回京之后就让御史台暗中查访,早做准备,弹劾的奏章更是字字如刀,句句死罪,人证物证齐备,让宗家想保全也出不了半分力。他这事做得雷厉风行,从早朝发难到用自己的人顶了四人的空缺,前后只用了不到半年。
马庆平的案子,主犯之中仅剩宗家未动,萧韫曦也不得不暂时收了手,转入另一件事中。他曾答应徐谦要为韩正贤昭雪平冤,便和大理寺卿魏玉英重启当年卷宗,仔细梳理每个细节,终是让他们找出破绽。
萧佑安捏着魏玉英的奏折,虽然不明白为何单单对这一个案子拨乱反正,但证据确凿,当年涉案之人都愿意出来重新作供,便同意大理寺在时隔十五年后重新审查。魏玉英审得极快,升堂也只是过个场,各路人证重新画了押,第三日便出了榜文,张贴在全城各处。当时徐谦正与萧韫曦坐在诗琴坊中,看着百姓围观通告,侍卫朗声宣读十五年前韩正贤含冤屈死,今日复其清名,归还家产,在世的三代子孙免除一切税务。徐谦听入耳中,也只是平静地笑了笑,道:“家父含冤而死,九泉之下直到今日才算是瞑目。父债子偿,王爷于我,不算恩情。”
萧韫曦知道他脾性古怪,乍听他这样一说,撇清了恩义,划清了界限,分明是不想往后有所瓜葛,不禁暗叹自己低估了他,只好拐弯抹角道:“我与你两清,但你还欠着静思一份歉意。”
徐谦笑道:“这是我和闻公子之间的事,与王爷有甚关系?”
萧韫曦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心中再是恼怒,也不得不忍了下来。
正月十五上元节,萧韫曦陪在皇帝身边,两人密谈许久,连皇帝贴身的总管都不知道交谈的内容,只看见一向得宠的宁王走出御书房,神情肃穆,脸色凝重。
次日,萧韫曦在凌崇山处用了家常便饭,自家人坐在一处,欢声笑语,殷殷嘱咐,比之父皇少了三分沉重,多了一分温情。萧韫曦装做不经意地问起凌崇山道:“将军觉得我那老友如何?”
凌崇山瞥了他一眼,点头道:“进退有度,心思细腻。”
萧韫曦笑道:“能得将军称赞,着实不易。我走之后,京城就托付给将军和闻大人了。”
宁王离京定在二月初一,一切琐事皆有木逢春和陆行舟打点,他日日带着闻静思参与下属举办的酒宴聚会,看似潇洒不羁,实是一一安排事务。萧文晟冷眼旁观,不言不语,心里却是高兴至极。
萧韫曦临走前一晚,去了闻家。这些年来,他去闻府如回王府,轻车熟路,来往仆役对他自降身份时常造访下属家中颇有疑惑,却也知晓主家深受皇恩是件好事。萧韫曦去闻静思小院前,先去了闻允休的逸乐居。此时闻允休一身家常便服,在院中舒展拳脚,习练太极,乍一见他轻裘缓步,丰姿雅逸,双眼一亮,慢慢收势,拱手为礼道:“臣恭候王爷吩咐。”
萧韫曦不欲虚言费时,沉声道:“闻大人,我这一走,少则三五年,最多不过七年,期间还请你多教导静思。”
闻允休心中明朗,点头为誓,肃声道:“王爷请放心,臣不会辜负王爷的期望,也请王爷记得曾经的许诺。”
萧韫曦笑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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