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远笑道:“你倒有点意思。叶家非你血亲,也就看在同姓的面上赠了十来碗饭、一处容身所,用廉耻忠义去换不觉太亏么?”
这话未免刻薄,有挑他发怒的用意。
叶昭心平气和,于纸上画大晏河山,只觉是画一滩烂臭尸水:“说来有趣,主人养了鄙人这么久,今日才晓得叶昭是个有意思的人物?要没那几碗饭,鄙人现下做的便是下作营生,也不会同主人秉烛夜谈了。”
九鼎当属能者,还禹甸以太平。与其忠愚至死,不若坐实这叛国罪名,祭叶家上下三百三十一条冤魂。
万俟远另起新烛,改读胞弟万俟御密信。他不谙中州百官勾心斗角那套,不久就看得头疼,但万俟御旬日才传信一封,所言势必重要,不得不仔细推敲:“只怕銮驾上那位更有意思。你多长个心眼,晏宫之内,行事务必慎之又慎。”
叶昭罗列数十条罪状,甚为满意,遂搁笔净手:“鄙人虽是一时日无多的烂套子,但对付性好渔色的老昏君应算绰绰有余。只要他颅内还有半根毛,晏室也落不到如今境况。”
万俟远烧完密信,眉间现了皱痕:“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远不信执掌乾坤者,真会是个偏听偏信的酒囊饭袋。”
“是与不是,且允鄙人试上一试。”叶昭笑意散漫,细致擦拭残存水渍,如剥皮吸血,“主人可知,多等一日,即是……多摧鄙人一日心肝哪。”
他未待万俟远回答便步往内室,对铜镜三下五除二褪尽常服,冷意附着体肤,立时打了个颤。
室内昏惑,灯油将尽,镜中只余一赤条条独影,似田黄里嵌进三指宽的白玉线,边缘毛糙,泛着惨淡白晕,俨然荒郊野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可不就是只野鬼么。
长年累月庄子里温养的细皮嫩肉,磨蹭按捏重了就起淤青,叶昭拤着颈,森然盯视铜镜映着绯红两块才停手。那簇幽微灯火呲几声熄了,他喉头跟着咯咯卡紧,痛里有咸腥外渗,克制不住地推倒了铜镜,人也一头栽了下来。
但凡是人,还攒着丁点血性,总不肯做个供谁亵弄的玩物。
头角峥嵘、头角峥嵘……
能口吐峥嵘二字者,必先顶天而立地,他叶昭不能、不可……
当也,不、愿。
叶昭揽来铜镜,修长两臂穿罗袖而过,轻捋褶皱。长袂垂荡,若翼若云霞,红艳刺目。复欲描眉施黛遮三分戾气,既感嫌恶又觉欠妥,还是作罢。
低眉折腰以色侍人,侍奉好了便可长夜相伴,由是,则可分毫不落地看那昏君……步步向死。
于他正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估计要锁,待改。
可往cp搜《外宠》。
这文起因是与基友打了个赌,赌哲学类人文基础课兼模块课四门鄙人注定会吃一个c档。
赌注如下:谁输谁写一篇无节操崩下线报社男宠文。
我以为稳赢,出分惨遭打脸。
所以也大致能猜到这文是个什么调调了,这回只走肾不走心(说得以前很走心一样)。
第2章 (2)
(2)
今上践祚之时富于春秋,而早有子息。今岁德妃裴氏喜得龙子,凑了个七。七子不多,若计上雏凰□□只,则蔚为可观。道是先帝立储并非看哪个贤仁,而是看哪个会生。
大抵是因会生,无需打宗室里过继,于是上位后手足该病死的病死,该掉头的掉头。可不好说他赶尽杀绝,还剩两个:一个是怀揣游侠大梦的草包,一个是心系沙场志未死,可怜新将怕杀鸡的饭桶;后头一个搅合江湖是非无踪影,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估摸老天观他俩装点门面的作用极其有限,大笔一挥,提早收了。
早几年副君好歹还给苦心苦相的烝民一点盼头,近年副君越发不成气候,还没出芽的盼头也给瓢泼大雨浇得蔫了。
但还有人存着希冀:昏君虽昏,贪官虽贪,好在尚能张嘴开骂,还有救。别羡那花团锦簇的盛世虚影,万张口一堵是安全舒坦了,不能外吐,里有蛀食,那是注定要亡了的。
晏帝立储压根未费心神。一来长子次子皆早逝,三子为元后所出又最年长,当继大统;二来彼时晏国小胜北狄,以右相虞谦为首的主战一派得势一时,晏帝虽欲求和,但耳根子软又不欲多事,故顺水推舟;三来三子聪颖善断,命之监国不致大乱,垂拱而治或可期。
晏帝自诩已了结立后、立储、传继香火三大事,再无后顾之忧,成日同教坊、梨园中人同处;又召琴师数名充入宫掖,无一不是俊秀儿郎,久之省可讳饰,左风肆行,只差将荒淫无道宣于天下。群臣不以为病反以为幸,如此至多得一“淫”字,总胜过生杀予夺者朱笔乱批批出个遮天蔽日的“昏”。
期年,晏师未尝胜绩,又失数地,主和之论甚嚣尘上。晏帝难得打温柔乡抽身,无多时闹得满朝腥风血雨,先是以祖制不易驳回一干哭穷的各路知州,后腻烦三天两头高唱反调的请战奏章,揪出虞党砥柱叶靖安杀鸡儆猴,所谓不鸣则已,一鸣八方并寂、万马齐喑。
由是与副君龃龉日深,所剩无多的情分榨得海落河干,还得端着父慈子孝——父可不慈而子不可不孝,副君日子也不好过。
千秋令节将至,嘉懿长公主携女入宫。
春夏之际晴光好,菖蒲、飞燕草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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