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远避开它锋利的鸟喙不让自己手指被啄穿,转而从它脚边取下一只金属小筒。
“回去,别再来了。”
得了命令的乌鸦从喉间发出一阵如小儿夜啼的悲鸣,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他关上窗,坐回原处,将银筒里卷起的字条取出,小心展开,大致浏览了一番上面的内容:字条上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字,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仅仅是告诫他此处不可逗留,需速速离去。
他盯着这两行字看了许久,像是要看出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的深意。
许久以后,他将字条撕碎扔进灯笼里,碎纸被跃起的烛火吞没,也让火光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一切如他所料:他离开陨日城两日后,叶高岑的死被发现,城主叶风城对他下了通缉令,大有不让他血债血偿就不肯罢休的架势。
待到明日太阳升起,叶风城的通缉令便能传到每一个角落,从各大门派到人间散修,天底下再没有他叶惟远的立足之地,他能去的地方只剩下极北的魔域。
“今晚打扰姑娘了。”
叶惟远掏出一小锭金子压在桌上,拎起桌边搁着的那把刀,披上外衣就出了门。
走廊曲折幽深,随着他的步伐,两侧的纸灯一盏盏熄灭,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听力极好,尤其当双眼不能视物,幽暗中不同方向传来的女子娇喘和男子狎昵的调笑就变得格外清晰。他握着沉重的刀柄,陌生的重量,陌生的触感,却是唯一能带给他安心感的东西。
他惯用的刀留在了叶高岑府上,现在用来防身的不过是一把随意买来的普通陌刀。
待他下到前厅,前半夜的纸醉金迷早散了,不说老鸨儿和龟公,连打扫杂物的小厮都睡了,只有个守夜的下人趴在木桌上打呼噜。他步伐极其轻快,身子像入水一般穿过紧闭的大门,想要招出坐骑继续想北地行进。
可他才刚刚动了一下,就感受到周边氛围不对。
他今夜就不该逗留在这里,因为这一逗留,有些人就找了上来。
夜幕下,一群人的身形缓慢凸显出来,看起来是在此处等了一阵子终于等到想要的猎物。他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他们,发现当中没一个陌生面孔,全是自己昔日的下属,甚至还有能称之为自己旧日至交的那个人。
“统领。”
他听到为首的司徒恭敬喊他。
“我不是你们的统领。”
叶惟远没有搭理他们,径自向前走,还没走出两步一把刀就拦在他的面前,逼得他生生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拦路的那人。
“是他让你们来杀我的?”
他的嗓子哑了一半,说起话来嘶哑难听。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入魔已深,残暴嗜杀的凶性再无法压抑。
司徒见他这样,握刀的手没忍住抖了一下,像是对他惧怕到了骨子里,可顾念着过去一同喝酒赏月的交情,仍不肯放弃劝说他重归正道。
“城主说,如果统领您肯跟我们走,那我们也可以不用兵戎相见。”
见他拧眉沉思,像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司徒继续说,“回头是岸。叶惟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
不说是他人,连叶惟远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过去,他是陨日城城主叶风城唯一的弟弟。虽然叶风城打从心里看不上他,可是作为叶家子弟该有的东西叶风城一样都没有少过他。他有几个不算亲近但也绝不生疏的朋友,有血脉相连的家人,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还有……他那时什么都有,现在什么都没了。
陨日城半游离于尘世以外,不受门派所限,不为世俗皇权所扰,城中万余人口皆是修仙者,因日落之景状似陨落得名。
叶家是这座城邦唯一的主人,传到叶惟远这一代已过了千百年。
所有的世外桃源都需要守护者,陨日城也不例外。十多年前,叶高岑亲手为叶惟远行了加冠礼。他没给他其他东西,只给了他一把白玉错金的三尺直刀,逼迫他立誓,说自己会守护陨日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从那天起,叶惟远就将陨日城当作自己的责任背负了起来。他带着眼前十二人日夜不停地巡视在陨日城的周边,抹杀任何会给城中居住者带来威胁的不安定因素。他们猎杀过吃人的千年凶兽,也将心怀不轨的魔修斩于城外。他不是没有受过伤,可每一次他都挺了过来,然后重新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即使叶风城再怎么厌憎他,他都是叶风城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为他破除眼前的一切险阻。
他曾经可以为了叶风城……
他握住那人手中刀刃,附着了灵力的刀刃在他的掌心里碎成齑粉。
“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什么?”
大惊之下,司徒根本就没听清叶惟远说了什么。
“我说,让开。”
叶惟远轻声说。
他面容清丽,身形颀长,可在其他人眼里无异于地狱来的恶鬼。
过去他能够在陨日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借的不单单是“叶”这个姓氏。上一单叶城主还活着时就发现他在习武和修行这方面都颇有天分。出于惊喜和不希望他和叶风城争夺城主之位的私心,他找来了叶高岑教导叶惟远。
他的确是颇有天分。从小到大,除了叶高岑,他只输过一个人,就是他的兄长叶风城。
那时叶风城的身体还没彻底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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