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向远笑笑,不饿,可看那只有一双的筷子,就不能照实作答了。
“确是饿了。”
那般仔细奉养下的人,怎会有夜里多食的习惯!衍墨拧着眉,暗暗腹诽几句。
坐到亮着灯盏的桌边,万俟向远极耐心地等待。
磨磨蹭蹭,终于,衍墨还是挟起个饺子,送过去。
看眼外面快要亮起的天色,万俟向远只好止住“礼尚往来”打算,等人吃得差不多了,出去伙房提回烧好的热水。
这还了得?!衍墨尚来不及咽下口中饺子,腾地就站起来。
“吃你的。”
其实人出去前,已经饱了七八分,这会倒真不觉得饿了。将桌上盘筷收拾出去,衍墨回来安安顺顺解开衣带,迈入刻意被摆在里间的浴桶。
要看就看,眼前人能为他做到这分,一会会儿的取乐又算什么……
挑挑眉毛,万俟向远自然很满意。半盖着锦被往床上一靠,道:“说吧。”
“是。”毫不遮拦地擦洗着身子,衍墨平静开口:“主人不许钟修与青兰姑娘说直接去逼问朱全礼,应是担心真落得猜想那般——朱家与赫逐清主仆二人有关,赫逐清主仆二人与永荆有关,而永荆……又和寒炤阁有关。”
不置可否,甚至略带赞赏,万俟向远点点头,示意正擦洗着,毫不觉难为情的人继续。
“淖水城东庙里听到的,赫逐清必定有所戒备。是以其间种种牵连若真如主人推断,便是牵一发动全身。这边逼问了朱全礼,那边阁主迟早要知道。……能在灭口之人动手前逼问出一二,且叫朱全礼无法说道出去,再好不过。”
万俟向远非是愚笨之类,听得如此,已是明白大概,“问到了?”
眼里锐芒一晃,衍墨沉下声音。“一点,只有四字‘寒烟教少……’,想来是少教主之类。”
心底咋舌,万俟向远对那一脸不甘表情不予认同。这哪里……只是一点!
“衍墨,难不成东阁死士个个如你一般,直觉准得分毫不差?”若真如此……想要夺下寒炤阁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咽下被这赞许引出的一点喜悦,衍墨一个白眼砸过去:“主人莫要拿属下说笑。”
若当初落入觅天殿,不知今日又会是何种景象?
暗叹着机缘命数,万俟向远不自觉地微扬嘴角。如今在,今后在,便好。旁的,计较不得那许多……
哗啦一声从浴桶里迈出,衍墨拿着布巾一点点擦干身子。极大胆的,面朝床榻而站。
眯眼默默看着,万俟向远始终不做表示。
轻灭灯盏,衍墨上了床榻,躺进被里。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那样了……
如此明显的默许,万俟向远怎会不懂?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声音放得极轻缓,“守了三个半时辰,好好歇会儿。益城那边,怕是也快了,一早起程便要马不停蹄地赶路,可没时间给你睡觉。”
“是,属下知道了。”衍墨安心靠过去,慢慢阖上双眼。
恍恍惚惚,外面天色又浅几许,终于还是有人没忍住:“主人……”
“嗯?”万俟向远也是没睡着,听着怀里人声音闷闷,便又将手臂紧了紧。
“青兰姑娘生得好看,人又好,为何……”
“为何我不喜欢?”
“嗯……”
“当年衍木寻我回阁时,已是预料到日后种种。便绕路劫下一批死囚,安置留作以后用处,闻家兄妹恰在其中。多年不过数次见面,青兰记下的,念着的,是当年一句话救她性命,改她命数的人。若换作是万俟陌寒,她依旧会念着,记着。”吻吻显是不赞同的,万俟向远续又继续解释:“哪个进去东阁的不是拼尽一切只求活命而出……寒星剑你从不离身,今日怎不带去?发现密室那回,明知我锁了消息为的就是日后被查到方便杀你免去牵累,却不怨不恨甘愿求死?”怅叹一声,声音低沉下去,“人非木石……衍墨,我何必舍近求远。”
“属下明了。”
“睡会,最多不过一两时辰……”
“嗯。”
何其有幸,得那一句不娶妻、不纳妾……
……
“财生你是个好孩子。别冤屈……你娘那样昧心待你,以后大了甭养她老!凡事都是有往有来,呸!什么石头心肠的东西!财生,别哭啊,赵婆给你抹点药……”
原来,竟真是事事皆有往来……
正文 君是自可留64
黄土大道,放眼一线。有别于南方林路阡陌,北方道途尽是通达而行的爽快畅意。
杂杂秽草,茫茫石砾,凡总车马经过,总能扬起一路轻尘。
北方之地便是如此,惬意,也豪放。
……
行而笔直,不停不歇,遥遥远处,玄、青两色迅影策马奔驰而来。青的略靠前,慢慢拉开些距离,至于后面那抹玄影,已被前处快马踏起的飞尘遮挡下去,恍恍不得见。
“吁——”
剑眉俊目,青玉衣衫,年轻男子一勒缰绳,急急止住。待到人马稳下,那容额间的英气与神采,直逼得寻常布衣百姓睁不开眼。
“呜哩哩——”座下墨黑骏马长嘶一声,打几个鼻响,也就消停下去。但只消一看,连不懂行的人也能猜到那是上等的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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