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赐知道顾小幺不再生自己的气,晚上等顾小幺卷好被筒主动爬进去。等灯熄灭,顾小幺没把枕头从他头底下抽过去。窦天赐向枕头边挪了挪,轻轻拉顾小幺的衣裳。感觉顾小幺的头搁到枕头上,开心地把头抵在顾小幺身上,睡着了。
等第二天早上,顾小幺带着窦天赐出门,程小六鬼头鬼脑地钻回窝棚,弯腰在地上找到应该是窦天赐写「程」字的地方,拿树棍在印子上细细比着划了十来遍,又在自家手心里划了一遍,再鬼头鬼脑地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见,飞快地闪出窝棚去了。
好日子不久长。再一天清晨,窝棚里的人个个犹正睡得香,一群兵爷破门而入,一声拿下,将刘铁嘴宋诸葛程小六顾小幺窦天赐统统从被窝里拽出来。一条铁链串成一串,直接押到兵营衙门。
赵副将端坐在兵营衙门的大帐里,铜印权当惊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声色俱厉道:「说!哪个是从城郊捡的小儿!」
顾小幺被拽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犯迷糊,此刻看到大帐里的情景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腿乱哆嗦。低声问刘铁嘴:「刘先生,是不是也要把我们吊起来再打死?」
程小六也觉得自己的腿在乱颤,窦天赐抱住顾小幺的胳膊缩着。顾小幺看刘铁嘴,程小六与窦天赐都不由自主地看顾小幺。赵副将明察秋毫的利眼一直,伸手指一点:「把那个孩子给本将军拿下!」
顾小幺眼看两三个凶神恶煞的兵爷向自己扑来,颤声大吼:「不是我!」
赵副将道:「不是你,是谁?」顾小幺觉得抱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紧了一下,心里一缩,全身抖得像筛糠,只说不出来。
赵副将身边站了一位穿儒衫的军师,是个明眼人。低声向副将道:「将军,依属下看,是那个小的。」
刘铁嘴与宋诸葛留下窦天赐的时候便料到可能会有今日,因此早预备下对答存在心里。刘搬嘴抬头道:「将军,且先住手听小民一句话。小民捡这个孩子未曾及时与将军禀报是小民的过错。但这孩子浑身上下的物事与衣裳小民都仔细瞧过,委实与前朝余孽无干。将军进城素有好生之德,小民想着留个普通人家走丢的孩子没什么干系,方才留了。衣裳物事都在棚里放着,还有块玉佩在我老儿怀里。将军不信,可以派人找来验看。」
棚里的衣裳物事早被兵丁搜出来放在帐外,赵副将传唤呈上来,自己翻了一翻,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再将钢印一砸:「先将这些人押到小账,传几个裁缝玉匠仔细验查物事。」
赵副将新近办案谨慎。数天前,朝廷里有同他过不去的人在原大帅当今万岁的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欲将这一方的权力从他手里夺了。军帅给赵副将献了一计,让他这此日子暂时先以安民为主,免得落人把柄。
也因为如此,抓窦天赐这回,赵副将经过印证再印证,考虑再考虑方才命人去抓,抓来后还要切实盘查根据。
顾小幺待在小账里,心中委实害怕的很。窦天赐缩在他旁边小手仍然紧紧抓住他衣裳。程小六道:「都是你!非把他看成小丫头从河里捞出来,这下好了吧。我,刘先生,宋先生一个都跑不了!」
顾小幺早吓的浑身发抖,被程小六一喝斥,忍不住回嘴:「我捞他的时候你不是也当他是小丫头!?还说卖钱要跟我对半分!」
程小六梗起脖颈,开口要骂,宋诸葛道:「都先别闹了,赵将军没发话,事情还未可知。」
程小六悻悻地闭上嘴,窦天赐抱住顾小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顾小幺扭头,见窦天赐两颗眼珠子红红地看着自己,觉得自己忽然像个大人物,拍拍窦天赐的头,粗声道:「别哭,这不怪你的。」窦天赐眼里两颗泪珠吧嗒掉下来,将脸在顾小幺胳膊上蹭蹭。
程小六阴阳怪气地说:「不怪你——还哭哩,脓包!顾小幺,你不是显摆他会写字么?会写字有屁用。打架部不会,光吃跟哭!嗳,有能耐你去把外头的人都打趴。我要是你,知道有人来逮我,绝对跟他打。打不过我就跑,跑的远远的,谁都抓不到。你会么?」
窦天赐贬巴眼看程小六,程小六不看他,转头看帐篷顶,哧了一声。
过了近两个时辰,忽然进来一个兵丁向帐口一摆手:「将军百令,你们可以走了!」
这次连刘铁嘴与宋诸葛都结巴了,「啥——啥……?兵、兵爷,你说啥?」
那位兵爷十分的不耐烦:「啰唆什么,叫你们走就走!将军有令,让你们回去罢!」
刘铁嘴与宋诸葛面面相觑,宋诸葛反应比较快,立即趴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谢谢兵爷!」刘铁嘴也一同趴下磕。报信的兵爷哼了一声,向外一比:「快跟我走!」
程小六与顾小幺还张大嘴傻着,刘铁嘴与宋诸葛一手扯过一个,刘铁嘴再拉上抓住顾小幺胳膊瞪着眼的窦天赐,「将军下令,还不快走!」
判官手里捡回一条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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