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独自守在病房外,医生满面愁容地来找他谈话。风吹过走廊,灌满他的衣衫,他不知道该去哪里避寒。
病房外传来不知哪一家的哭声。周聿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通了赵深的电话。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语无伦次,起初赵深都没认出他来。不过在亲耳听到他低三下四的哀恳之后,赵深胸中也并无多少快意。他顶讨厌可怜又软弱的小东西,打他从深夜的酒吧里把周聿铭拎回去开始,周聿铭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只是难得不招他讨厌。或许是因为他还记得,那是他亲手捡回家的宠物。
小的时候长辈对他管束极严,不会允许他用他金贵的手去触碰那些不干净的长毛畜生。等他年纪稍大些,也就没了那个耐心。直到心血来潮帮了周聿铭一把,罩了他几回,才体会到被依赖的乐趣。只是后来流浪的小野狗变成了小白眼狼,叼走了他最心爱的宝贝,从此才在他心中变得面目可憎。
如今听到他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倒让他想起了些许回忆,心里翻覆着说不出的滋味。赵深倚在沙发上,呷了一口红酒,细细品了一会儿,这才噙着笑意回道:“铭铭,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不必藏着掖着。我是个生意人,凭什么要折了自己手下的脸面帮你们这个忙?别跟我谈什么情分,打从你们将我拒之门外,我们何尝有过什么情分?”
周聿铭的指甲死死掐进肉里,鲜红的血沿着苍白的肌理一滴滴落下来,打在地上像断了线的珊瑚珠子。他惨然一笑,放低声对着手机说:“从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有什么不对的,我改,我向您赔罪,可我妹妹是无辜的,求求您别迁怒……”
迁怒。赵深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觉得真是精妙,衬得他生杀予夺,好似无所不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周聿铭碾成齑粉。可这么久以来他再气恨,也没仗势欺过人,今日终于要破这个例。母亲说得对,不用雷霆手段,永远抢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晚上来给我赔礼道歉,别忘了时间。你既然能为了你妹妹给人下跪一次,也应当不在乎跪第二次。”
周聿铭踟蹰在妹妹的病床前,替她掖紧了几次被角,迟迟不敢动身离去。他的心烦意乱都写在脸上,周影露静静地注视着他,她瘦脱了形,一外突兀。周聿铭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与平常大不相同。
“怎么了,露露?”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个配型成功的捐献者为什么反悔?他是不是和哥哥有什么过节?”
周聿铭呼吸都要停滞,他不知道妹妹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又了解了多少。他只能尽他所能地含糊其辞。妹妹听着,没有点出他的慌张,只说了一句,哥哥总是惹麻烦。
周聿铭的心里仿佛被锐器来来回回地切割着。他知道自从被赶出孤儿院,妹妹就一直对他有怨气,可不想到了今日,眼看着他为她奔波操劳,她的成见依旧如此之深。他哑着嗓子说:“总会找到其他能配上型的人的。”
周影露忽然笑了起来,她轻轻地用她那婉转依旧的嗓音说着磋磨人心的话语:“在我死了之后找到吗?要知道我不是哥哥,没有总是得救的好运气。”
周聿铭霍然抬头,面无血色。小时候他和父母一同出车祸,和他们的尸体待了一夜而安然无恙,农村赶来的远方亲戚里有人说他是扫把星,也有人说他命硬,大难不死的好福气,但人人都忌讳他,不肯收养他。而他不想和妹妹分开,于是带着她去了孤儿院。可他从来没想过,妹妹心里是否也会藏着迁怒的种子。
为什么他的家人都要死了,偏偏他还活着?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能得到幸福?他也回答不上来。这么多年,他的幸运都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仅有的一块糖果,捂在手心里,直到化掉也舍不得一口吞下。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吓人,周影露最后还是缩了回去盯着天花板,像她平时和哥哥冷战时一样。最后的时刻已至,他再不走,就赶不上赴赵深的约了。于是周聿铭举步离去,带上了门。周影露悄悄地流下了眼泪,她用手遮着自己的脸,紧咬嘴唇。
第十二章
周聿铭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赵深会如何对待他。他认识的赵深,还是当年那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任性又孩子气,做事没有分寸,但并不如何可怕。但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赵深本就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深在这座城市的别墅是新装修的,简约的美式风格,大方又亮堂,可周聿铭一走进去就感觉冷气豁剌剌地往里灌,吹得人心口发紧。他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赵深叫他来横竖也是要作践他,脸上挤出个惨淡的笑,义无反顾地就走了进去。
有人重重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他几乎是顷刻就被制住了。两个高个子男人拖着他进了房,丢在赵深的面前。赵深坐在高处审视他,仿佛被按在下面的只是件货物。他的目光冰凉得像两条蛇,滑腻腻地纠缠过周聿铭瘦削精致的下颌弧线,绕着两钩纤细的锁骨,直钻到衣裳里去。
他挑剔地打量了一会儿,饶有兴味地注目周聿铭那双彷徨又脆弱的眼睛,笑吟吟地说:“你果然还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比较可爱。”
赵深自手上魔术般变出一条银灰色的长领带,走过来亲自缚在他双手手腕上。被织物拘束的触觉,肌肤擦过时融融的暖意,这些感官都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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