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别院门口,陆其双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进退两难了。踌躇片刻,想着已经几天没见着那人,又顶着寒风过来这一趟,便壮壮胆子,走了进去。
不知这时候他是在书房还是客房呢……
穿过抄手游廊时,不远处的房间传来模糊的人声,像是江晚樵的声音。
那不是晚樵的主卧么?难不成这么早便睡了?
走近房门,陆其双正欲伸手敲门,却发现旁边的雕花木窗竟被风刮开了盈尺。
真是的,也不嫌冷么……陆其双摇了摇头,又绕过去关窗。
“客秋,还记得我们那年的赌约么?”
“赌……约……?”
陆其双神使鬼差地停了手,似是被江晚樵的声音震住了。
“是啊,在春风得意楼,还记得么?”
对方半饷没有声音,想必是忘了。
“你啊……我就知道。”
平日里,江晚樵的神情总是温温和和的,说话间也带着笑意,在认识的日子里,似乎还没见他发过火。
然而现下的声音……却是陆其双从未听过的……温柔,甚至是难以察觉的……宠溺。
“那日我们赌怀璟和明旭谁能搏玉飘飘的芳心,你忘了么?”
“啊,是了。你还输我件宝贝,呵!”徐小公子话语间已带着明显的醉意。
“是啊,可惜我输了,不然,岂不是能得你一晚陪伴?”朦胧的光影间,江晚樵俯身坐在床边,笑望着床上已是半醉的红衣男子,明亮的眸子里除了跳跃的烛光,还有满得快要溢出的温柔。
“陪你一晚?哈哈,你当本公子吃素的,能让你轻易得逞?再……再说,就算我肯,怀璟也定然……定然是不肯的!”说着挥了挥手臂,“嗯……他一定吃了你!哈哈,吃了你!”
“如若……不管他的意思,你……肯不肯?”
放在窗棂上的手猛地一紧,原本就苍白的之间似乎刹那间失去了血色,陆其双只感觉全身血液凝结,身上冷得几乎快要发抖,胸腔里一颗心却直直坠落下去。
“客秋?”
床上的人已然没有动静,只剩平缓的呼吸在屋内轻轻回绕。
“你啊……”伸手替徐客秋掖了掖被角,江晚樵轻柔地拂开落在他脸旁的长发。
屋内屋外静寂无声,只有烛芯爆裂时微弱的哔啵之声,陆其双却觉得耳旁嗡嗡直鸣,想伸手去捂,更想转身逃走,却怎么也动不了身。
“你说……当初我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放手了呢?”
“嗯?客秋。”
逃走,快逃走!我……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我没有……
“陆公子?你今儿真是奇了,怎么老呆在门外不进屋?”
陆其双唬了一跳,正是六子远远地从门口走来。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双腿好似麻了一般,竟有些不稳。
瞧着他青白的脸色,六子不由地有些担心:“陆公子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般……”
“其双?”
陆其双扭过头,正对着立在门口的江晚樵。
“晚……晚樵……”
天色晦暗,屋里温暖的烛光被挡在身后,陆其双看不清江晚樵的表情。
“这么晚了,有事么?”语气淡淡的,声音像是刚出口又迅速被寒风卷走了。
“我……我温书时有些地方不懂,想……想请教你来着……”
手哆哆嗦嗦地探进怀里,刚将书取出,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书本“啪”地一声落在地上,赫然是一本《南华经》。
“我……我……不知道你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吧,你忙你的……你……”
“你都听到了?”江晚樵声音始终不大,在空寂的院子里,穿过阵阵寒风与飘雪落到陆其双耳中,远得就像天边的声音。
他是怕惊醒屋里的人吧?陆其双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一句。
“没,没……我……”他想做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然而脸上肌肉好似都被冻僵了一样,连个笑也扯不出来。
“算了,”江晚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今天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相距还有数尺远,江晚樵却明显感受到对面的人身上刺骨的寒意,胸腔里某个地方似乎隐隐地皱了一下。
他抬起手,想替他拢拢衣帽,然而手指在空中停顿半饷,终究落下。
“我去让六子备轿。”
“不……不用,外面有人候着。”
原本干涩的眼睛像突然被他的几句关切激起了酸意,陆其双咬了咬唇,艰难地开口:“晚樵,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
江晚樵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没让他把话说下去。
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唇,江晚樵竟神使鬼差地想伸手去抚弄一番,好让它显出嫣红的色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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