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绪突然想起自己大二的时候,去的法院实习。某一天,有个老太太坐在法院门口哭。他跑过去问她出了什么事,那老太太便抓着他的手说,能不能帮她给法院求求情,让法院做主判她的女儿女婿离婚。
那个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她的女儿总是被家暴,有一次被打得奄奄一息,也不肯跟老公离婚。她的老公特别坏,动辄拿她的娘家人做威胁,动辄就对她拳打脚踢,她一开始也反抗过,但是越反抗殴打就越严重。如果她乖乖的听话,挨揍就会少一些。颜绪听到这些话时,气得浑身发抖,他问她,为什么到了这种程度还不肯离婚?那老太太便说,她女儿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身体还不好,手里一分钱也没有,结婚只能净身出户,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她根本不敢离婚。
离婚的代价太大了。
这个时候她女儿突然跑过来了,抱着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一边嚎啕一边说:妈,我现在什么都听他的,我和他好,我爱他,他已经很少打我了!妈妈,我是爱他的呀!
母女的相拥而泣,引来好多人的驻足观看。那时候的颜绪隐在人群里,只是怒其不争,深感讽刺。
这几年,颜绪却经常会想起这件事。他以前觉得这个女人很傻,也很蠢,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跟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当初是他主动爬上了颜开平的床,是他恬不知耻的向颜开平张开了双腿。这些年来,颜开平保全了他,让他不至于沦落为家族争斗的牺牲品;他还供自己上学,又在自己身体不好后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他养着他,宠着他,现在甚至还给了他一家公司让他学着独立……他是发自内心感激他的。
颜绪并不蠢,他知道当年的艳照门是颜开平一手策划的,即便他毫无证据,即便颜开平也从未承认。颜绪固然恨颜开平对他心狠手辣,但他知道,颜开平只是惩罚他知恩不报,惩罚他过河拆桥,惩罚他割袍断义,惩罚他利用完了他,便想跑去跟女人结婚。任谁不会怨恨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颜绪呢?
自杀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那时又不是走投无路,只怪他想不开,他能怨谁呢?颜开平又没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吃药。
这些年他心中确有积怨,怨颜开平不顾人伦占有他,怨颜开平只是占有他而非爱着他,怨颜开平不顾后果的伤害他,只是这些积怨比不过自己对颜开平越来越强的依恋。他既像兄长般保护自己,又像父亲般教导自己,还像丈夫那般疼爱自己,不管蜜糖后会不会有皮鞭,也不管这层关系是不是泡沫,孤苦无依的颜绪都已经渐渐沉沦在这样畸形的关系里,一边畏惧一边爱慕,从苦苦挣扎到难以自拔。
那些浮于表面的甜蜜和单方面的依恋之下,难以掩盖他那颗被驯化的可悲灵魂。
如果某一天颜开平厌倦了这样的关系,自己该何去何从?菟丝花离了宿主,还活得下去吗?
“我作不了我自己的主,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浑浑噩噩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在酒精的晕眩中无力的吐息。
他喝得葡萄酒的后劲儿极强,当时不觉得如何,现下却已经站不稳。许仙扶了踉跄的颜绪,去二楼的客房休息。颜绪伸手揉了揉许仙发达的胸肌,调笑他:“小姐姐的胸可真大。”
许仙嫌弃的推开他的手,开了房门,将他放倒在床上:“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个胸更大的小姐姐。”
颜绪一笑,翻身过去,搂着被子便睡了。许仙掏出手机,一边问朋友那个合作商的位置,一边退出了房间——他还要再去碰碰运气,跟对方聊一聊。
他这一走便是一个多小时。
当他回来的时候,颜绪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乱糟糟的床。
不好的预感像是染了南极寒霜,瞬间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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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绪想,他不该喝酒的。颜开平管的很对,许仙做的也很对。
他先是口渴得嘴唇欲裂。一开始他迷迷糊糊的喊许仙的名字,让他给自己倒一杯水,但是许仙却没有应他。他抱怨了一句,便又稀里糊涂的几乎要睡过去。
然而他却被吵醒了。他听到有人在说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或粗或细,或高或低。颜绪打了个冷战——他想,他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却蓦得从床上坐起,惊恐万分的巡视整个房间——床、桌、凳、门,卧房,浴室,窗帘。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那些声音开始嘲笑他,躲在他的身后,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议论纷纷:“他会被抛弃吗?”
“他会被抛弃。”
“他肯定会被抛弃!”
一个男人说:“真可怜。”一个女人说:“好可伶。”一个老头说:“可怜呐!”一个老太太说:“可怜的孩子。”一个孩子说:“他比流浪狗还可怜。”
颜绪奋力的堵上耳朵,但是那些声音却无孔不入,顺着耳朵的神经一点点爬进他的大脑。颜绪仿佛进了冰火九重天,一半身子进了冰窟,一半身子上了油锅。他头疼欲裂的站起来,赤着脚一步步往门外走。他的幻听时有时无,时轻时重,然而这次却因为饮酒而显得比以往更令他痛苦难熬。他必须要走出去,他必须要找到许仙求救——精神的错乱令他忘记了手机,也忘记了房间里的客服电话。
他身上的虚汗出的极多,脚上全是汗水,每走一步便是一个清晰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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