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紧罗密布地筹备著,吉日定在一月之後。时日虽不够,但贵妃和公主力求从简,很快便到了公主出嫁之日。
郕王娶亲,何之寅自然是迎亲队中的一员。
“千岁爷,我怎觉得你还很欢喜?”何之寅挑眉看著那满面春风的人。
刘蕴整了整身上的红袍道,“横竖都是一刀,我娘欢喜便好。”
“果真如此?”何之寅一脸不相信,他很了解这个人。此人想做或是不愿做的,天王老子也不能勉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因老王爷阻止他拜师而离家两年,非等到老王妃哭瞎了双眼,游荡江湖的郕王世子才姗姗归家。
刘蕴径自跨上马道,“何公子,这一回我又在你前头了啊。”
何之寅垂了垂眼,心道那是我向来都让著你。有些话一生也不能说,有些心意只等来世才能相诉。
虽说从简,但距离上一次宣仁帝的长姐曲阳长公主大婚,宣朝已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隆重的婚礼。整个京城皆缠绕在红灯彩绸之中,百姓被勒令停下所有事宜从皇宫的大门一路跪倒王府门口,为公主俯身做毡。从公主的凤驾走出宫门直到这日深夜,笙箫绕梁,丝竹不歇。
多年来当今长公主不受圣宠的传言,民间百姓到今日也说不清道不明。若说不受宠,这等排场又说不过。若说是受宠的,可哪有同族姑侄结亲之说,这皇家也不怕世人耻笑麽?
自然,还有另一传闻有待日後考证。传闻圣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身染怪病使得她貌比无豔、丑陋不堪,倘若如此,那郕王爷便更为凄惨了。
郕王爷虽离京数年,但年少时的fēng_liú豔事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据说他当年为博取凤仪阁花魁的欢颜,竟在冬日寒天跳下护城河畅游了一圈,事後便成了清倌花魁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此事有何之寅作证,绝无虚假。郕王此人虽不至於fēng_liú成性,但定是「好色」的,能入他眼中的美人屈指可数。不过一旦被他看上,那表面正正经经的人立时就变了。附庸风雅不在话下,一掷千金不会眨眼,冬日浮水又算什麽,若是能博美人欢心,让他去玩儿街头卖艺的踩刀山下油锅也非不行。
如此重「色」的一个人,何之寅著实想不通他为何会答应娶那无豔……诸言公主,更逞论此乃违背lún_lǐ之事啊。
“落轿──”
随著侍官一声高喊,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伏身做鞍。刘蕴阔步来到凤辇跟前,两名侍女先行下来,紧接著一只凤头绣鞋跨出了车辇。
“公主?”喜萍看著那只紧抓她的手,低声道,“王爷到了,请下轿。”
透过红盖头,涓依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立於跟前。垂眼看去,轿前的那只脚大得吓人,仿佛一抬腿便能将她踩碎,“不……”她不要嫁,她不要嫁给这个人,她不想死……
刘蕴见她在轿辇上磨蹭半日还不下来,耐心用尽,长臂一伸探入帘内抓住那只手,轻轻一带将人拉出帘子,不等她倾倒出来便扣住那细细的腰肢,直接把人提出了车辇。
“王爷?!”喜萍惊呼,他怎能如此失礼如此大胆!
刘蕴低头看著这顶凤头朝冠皱了眉,她当真是小,竟还未及他的胸口。这般细小的小东西,日後便是他的王妃?
涓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若非有这只手扶住她,她早倒了下去。
见她身子僵硬晃动,刘蕴以为她是被沈重的冠服压得动不了,只得将『手牵』的一端塞到她手中,而後自己挽著红绸的另一端,扶著她的肩膀走向喜堂。才走出两步就见她向前栽倒,刘蕴又改为扶住她的腰,又是两步发现她根本走不了路,索性施了一把力将她提抱起来快步跨进王府。
喜萍跟著後面,见公主的脚竟然离了地,却又呼喊不得,赶紧快步追了上去,但她的小脚又哪里跟得上王爷,连公主的衣角也没碰著便已到了喜堂。
涓依像惊破胆的麂子,只差在那人的手中缩成一团,好在她还记得要保持仪态。到了堂上她压根听不见司仪的声音,只知被喜萍等人扶著转身拜首。
皇家的公主不必向高堂上的老王妃跪拜,只是微微低头便转向那个人。
“夫妻交拜,举案齐眉──”
虽说是夫妻交拜,涓依却看不到那人高高在上的头颅,只是盯著那双靴尖埋下颈子。这一拜,她将和侄儿结为夫妻……
见她抖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架,刘蕴唇边扬起一抹坏笑,故意把头埋得很低,而後使劲往她耳边一吹。果真,散了。
“公主!”喜萍赶紧扶稳公主的身子。
涓依抓紧两边的侍婢不让自己摔下去,一阵阵的冷汗往外涌,方才那股阴风是怎麽回事……
(8)新婚夫妻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而後稍稍招待宾客之後,便到了王爷掀新娘盖头的时候,不过却有人挡住了他的脚步。
“王爷请留步。”喜萍和数十名带刀侍卫站了出来,年到三十的她如今是公主的陪嫁嬷嬷,是皇上钦点的大长公主引教女官。
“为何要留步?”开口的是何之寅,他不能指望已成黑面神的郕王能好好和这女官说话。
喜萍回头看了眼身後。今後此处作为王妃的寝居,已更名为『泱?阁』,听说是王爷亲笔所提,意为涓流泱?,是由公主的闺名所得。那泱?阁三字旁正是升灯的地方,而今空空如也,喜萍的意思很明显,公主没有升起灯笼,驸马岂可擅自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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