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慕英霆。”
萧腾在黑暗中重重吸了口凉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绝道:“我睡下了,有事明天说。”
门外人沉默了一阵,稍后说:“那不打扰了,明天见。”
☆、催眠师(上)
第二天清晨,萧腾吃早餐时和慕英霆照面。
慕英霆眼角晕着黑影,睡眠不足的样子,神情也有些有些疲惫,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萧腾吃完早餐,安静地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向慕英霆告辞:“昨晚多谢慕先生照顾,时间已经不早,我先回去了。”
萧腾这番话就是暗示慕英霆派车送他回家,但慕英霆一直低头发呆,毫无反应。
“慕先生,我必须回去了。”
萧腾又大声重复了一次,慕英霆才抬起头来,恍然大悟似的叫了司机过来。
他叮嘱司机送萧腾离开,自己却没有挪动身子,只是点了点头算是与萧腾告别,心想终于送走这尊大佛,以往他和萧腾独自相处,都是十分轻松和愉悦的,但惟独昨晚,无意间看见萧腾拉开窗帘偷窥自己时,那股子兴奋劲立刻冲上大脑,未加思考就去敲对方的门,这无疑是碰一鼻子灰的结果,事后,他又烦躁不安,整夜都在胡思乱想,闹得身心俱疲。
萧腾坐上车,视线远离金色海岸,离那栋别墅越来越远,这时,他记起了昨夜那场幻觉。
闭上眼,再一次重复自问:“徐衍,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文尔雅,固执倔强,讲义气,重感情,舍己为人?你又为了什么去做卧底,你死前想着什么,你的死不能留下金钱,不能荣耀后世,只是一面国旗,平平展展铺在棺材上,作为世人与你最后的怀念,葬礼过后,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的敌人都会将你渐渐忘记,然后,各自蝇营狗苟,偷生于世。”
“你那么聪明,是如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或许当初我本不该将你拉入这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里,在这个随处都有背叛的世界,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去给你承诺。”
“慕英霆都说,有人告诉了他我扔掉花束的事,呵,多小的事都有人报告,警局真是个鱼目混珠的地方,那有人告诉慕英霆,死于他手的警察是我的朋友了吗?”
“徐衍啊徐衍,当初我是出于什么心思才派了你出去,我心里曾经有过一丝犹疑一丝后悔吗,记忆太深远早已磨灭,如果人世的经历便是记忆串出的珠链,那么我的这条珠链上想必有许多空缺。是的,就算那些幸福和痛苦的记忆都随风而逝了,但已经欠下的注定要还,死者的世界不容许谎言和背叛,当生者遗忘誓言,死者便亲自来催促,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里,或苏醒或梦境,那复仇的眼和诱惑的声音,游魂般萦绕,直到将背叛者拉入地狱。”
脑内思绪万千,那股痛苦内疚的情绪几乎让萧腾难以自控,他不敢确定接下来自己会做什么。萧腾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告诉司机改道,最后车停在了常去的心理医生的诊所门口。
心理医生安娜小姐恰好在,见萧腾精神颓丧,便放下一切事务接待了他。在诊室暧昧的光线下,萧腾望着落地窗前的盆景,将发生过的一切完整讲诉了出来,甚至是那些他曾刻意隐瞒的事。
之后,安娜静了一会儿,温柔地看着萧腾的眼对他说:“有些时候,人会刻意回避内心的真实,而用谎言替换,这个谎言十分具有迷惑性,可以轻易混淆在真实当中,而一旦人心受到极大暗示,便很难发现谎言的存在了,但是每次当心情波动,在现实生活中受到挫折,真实的情感与谎言不能融合时,内心就会产生怪异的违和感,而给自己施加压力,而一旦压力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紧张焦躁、失眠、甚至幻觉的症状,但这并不是因为得了精神病,而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身体难以负荷。”
“那应该怎么做?”
“这样吧,我给你施加一次催眠,让你记起潜藏在心底的那个谎言。”
☆、催眠师(下)
说到催眠,便害怕隐私会暴露,见萧腾犹豫,安娜便宽慰道:“我只是引导你想起过去,我并不能强迫你把内心的秘密说出来,但是如果你记起了什么,和我说,我会帮你找到解决办法。”
于是借助一盏昏黄色的小灯和一段舒缓的音乐,安娜试图让萧腾进入催眠状态,失败了几次,慢慢萧腾的心情放松下来,才进入状态,听着声音的引导,眼前渐渐浮出一些影像。
那是非常古老的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萧腾的记忆里。在影像中,他是一个女人,坐在火红的轿子里,等着出嫁,外面锣鼓喧天,人山人海,轿子一摇一摇的晃,似要将凤冠晃下来了,于是他把簪子拔了下来,取下了凤冠,扯掉繁缛沉重的礼服,串在衣服上珍珠的坠饰像泪珠一般落下来,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试图流出一滴泪,但是内心已经平静的没有一点情绪,仿佛早已熄灭死寂的火。他从身后取出了一个首饰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柄桃木的梳子,慢慢将头发舒顺,再拿起刚刚摘下的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就这样一直到花轿落地,媒婆高声吆喝道吉时已到,他才在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将簪子高高举起,一把插入胸口,血立刻红了手掌,在最后几秒清醒的时间,他看见媒婆将轿帘勾起,站在对面本来笑语盈盈的新郎官,那张极似徐衍的脸转瞬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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