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手执红蜡,这才看清那副格外惊心魄的画面——落无殇鲜血满身,手中攥着那束虞美人。血顺着白玉似地胳膊流下,将那些绿色的枝干也染得鲜红。
空气中的花香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令人眩晕。无殇用手按住喷张血水的伤口,声音飘渺却冷静,“助我止血。”
待那人伸手接住自己,无殇终于虚脱般的倒下。那么累,好像力气跟着血液一同从身体里逃走,眼睛也终于失了焦距,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只是隐约间,好像听见那人大喝“传太医!非花也是如此……落无殇!朕不许你死!”
那一剑刺得很险,几乎就要让两个人的恩怨一了百了了。无殇胸口的烫伤比起这个,简直不算什么了。
落无殇就那样整整昏睡了六天六夜。
隐隐听见屋里有人在争吵,刚刚清醒的无殇便只是微皱着眉,闭眼继续装昏,侧耳细听。
首先是李煜那沉稳中透着焦急的声音:“他到底何时能醒?”
“回皇上,老臣无能……”一个陌生苍老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那南唐皇宫里经验最为老成的御医上官云泽。“周……侧妃虽无性命危险,但是短时间恢复神智恐怕很难……当晚若是再深寸许,恐怕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短时间?六日算短?”皇帝这么冷哼一声,满屋子的人便就跪了一地。
只有一人原地立在那里,声音清朗,“启禀陛下,臣认为,虽然这伤势直逼心口,却硬生生的停在心房前侧,必有蹊跷。陛下不用焦急,臣和云泽大人保证周采薇大人在这两天内定能苏醒,请陛下务必相信臣等。”
这人正是上官云泽的独子,上官腾飞。时二十三,青年有为,官阶三品,为人心细大胆,深得当今皇上的信任。
“这能有什么蹊跷?”李煜摇摇头,看了一眼床上苍白的少年,“不过,朕相信你们上官家的医术。”
“谢陛下。”那上官家的两位医者忙躬腰受夸,又开口劝道,“皇上,老臣斗胆进言,您在此守候六日夜,也应当休息一下。汤药宫人们可以料理,您就……”
“不用,朕想清静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上官腾飞不再开口,轻轻的拉了一下欲言的父亲,两人便默默退了下去。一干宫女太监也行了礼,纷纷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李煜轻微的踱步声。步伐有些凌乱,想必是心神不宁所致,然而其脸上却毫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落无殇闭着眼,心中无端的愉悦,暗笑终于该那人烦恼了。这回,放不放自己走呢?这舍命相救,能不能抵那杀妻之仇呢?李重光啊李重光,你要怎么做?
也算是久经人世的少年杀手,却在这宫中暂住半月,就如此伤痕累累。看来这宫廷锦帐之后掩着的险恶,斯毫不逊色于那千门江湖。恶毒的眼光,角斗的心思,连那珠璨飞彩的门帏都遮不住。
无殇一边思绪纷飞着,一边闭眼耐心等待。
那李煜终于熬不住,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听到微微的鼾声,无殇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看着那人如孩童般熟睡,高挺的鼻子和袖口的曲线重合得异常完美,睫毛安静的垂着,毫无防备的样子好像可以触及人心中某个柔软的东西。
其实这个时候,刺客可以轻而易举的下手——用那千手观音。
他有理由恨他的,他也是。只不过一个恨在明处,一个却压在心中,得不到证实,更不愿证实。关于密宝图的种种。
杀手出于习惯性的设想了自己动手之后的种种情形,只觉得于事无补。现在逃跑未免太不是时候,还是待几日借皇帝之力打听了父亲下落再说。这之前,只要好好想些降低李煜战斗力的法子便好——下毒?
不,行不通。无殇摇摇头,却不料牵动了伤口,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飞絮?”常年习武的李煜猛然惊醒,“你——怎么样?”
落无殇此时很想恶狠狠地说拜您所赐死不了,但是心眼里弯弯绕了三圈,硬是给憋回去了。然后忽闪着像两把黑羽扇的睫毛,故作虚弱的开口:“我会死么?”
美人计,这孩子终究是学会了啊。
骨子里风花雪月的皇上立刻目光柔软,低低的磁性嗓音仿若能抚慰心灵一般,“当然不会。朕的御医你信不过么?很快便会好的。”
用心回忆着美人计的心得,少年苍白着小脸,黑发柔顺的散在肩上,努力将下唇咬得红艳欲滴,再将眼神弄得游移不安,“是么?可是我好想坐船啊……坐船,我就可以好起来……”
李煜的双手便像有意识般抚上无殇单薄的肩膀,双唇也自己张开,说着较其平日,毫无理性的话。
“明日,飞絮……明日,朕就陪你乘船顺江游览可好?这时节将近端午,一定热闹好看。你今日好好养伤,朕这就下令准备。”
落无殇柔顺的点点头,目送着皇帝离去。心中自在窃喜三事,其一,顺江之行必将路过离月寺,在那里藏有一些师门奇药,专治这外伤。其二,游玩之行不但远离宫中是非,还可以劳累李煜。到时抽身离去,也可减轻负担。其三,这之前的一剑,刚刚好揭开了穴道,这下运功疗伤,以轻功逃离,都不在话下。
太阳再次升起之时,落无殇发现自己已经卧在豪华棉软的马车中,盖着南唐鼎鼎有名的柔衾,垫着南唐老字号的绸缎,身披南唐口碑最好的绫罗,头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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