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慕容祈堪堪十岁,冯琰却无端觉得害怕。慕容祈红着一双斜长的眼睛,眼里汹涌着他看不清的情绪。他手里紧紧拽着冯琰的衣襟,被他一喊喊得顿住,一双眸子立时恢复清明,微微抬起稚嫩地五官,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带着点嗜血的残忍,猛地将他推了出去,漠然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出来!”
“十八殿下这么快就识破了臣下的mí_hún局,实在无趣,你那些哥哥的反应可要精彩得多。”一个毛骨悚然地声音似乎自幽冥传出,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道,“不知殿下思慕的是谁,竟如此迫不及待。连臣下都看得热血沸腾,想要将那人拆吃入腹呢。”
冯琰循着那声音望去,见这间屋子右边的阴影却是个虚设的隔间,里面正好能坐一人,这个位置正可纵观屋内全景,我擦,竟然被个死变态围观了。
“可满意你看到的?”慕容祈负手而立,对那人话里的挑逗无动于衷。在氤氲的雾气中,冯琰恍然看到了日后那个俾睨天下执掌众生的建熙帝,如神祇一般,岿然不动。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你那几个哥哥的资质真叫臣下汗颜,如今也好回去复命了,只期望殿下得偿所愿后,能记得臣下的功劳。”
慕容祈没有说话,那人声息渐无,冯琰嘘了口气,冷汗湿透了后背,脑中混沌,疲累异常,刚那人在屋里造成的威压没来由让人觉得恶心。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来!”慕容祈背手立在门口,早晨出门时还未下雪,天将将放晴,赤红的晨光映在雪上,氤氲出五彩霞色,让人在这寒天雪地中心生暖意。如今阳光暗淡,雪也断断续续飘着,外头变得更冷了。
“那婢女,可要把她弄醒了审问一番,省得到时候……”冯琰问了一句,见慕容祈面无表情,收了声。这时候的慕容祈冷硬地让人害怕,作为建熙帝的那一抹冷血无情暴露无遗。
“你打算怎么审?”慕容祈冷冷出声,斜长锐利地眸子看着门外纷飞地大雪,直到冯琰走至他身后立着,才放开了一直紧紧捏着的拳头。
“软硬兼施?”冯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于审问上并无造诣,还是得问慕容祈。
慕容祈体内翻涌着刚刚在房间里所受的mí_hún香的药效,此时要保持清醒实属不易,偏偏眼前的人尤不自知,很懂得怎么激起他的情绪,他忍了忍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让福儿送你回去。”
冯琰习惯性要点头,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便道:“我还是留下吧,若是崔家当众提起婚事,我好言说一二。”
慕容祈微微眯眼,“你无需多说,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逼迫得了你。”
冯琰一怔,半晌,垂下目光状似无意问道:“殿下,也不能吗?”
慕容祈敛容,目光闪烁,终究道:“是,我也不能。”
冯琰心底一松,他实在不太适合这种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事情,试探千古第一人的建熙帝,他是不是疯了,关键建熙帝还答应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并非如此乖张,殿下放心。”
慕容祈没有说话,负手踏上梅园的小径,西郊的梅园本是皇家的园子,先皇将这园子赐给了先嫦平公主,这园子便归了公主下嫁的王家,如今公主早已经香消玉殒,王家远在琅琊,这园子便成了贵族子弟们常常聚会的地方,仍由王家管着,但不拘什么人来赏梅。
昨夜夜半下了一阵小雪,如今梅树枝间堆雪,梅枝缠绕,点点缀着红梅,冯琰深吸了口凉嗖嗖的风,空气中梅香飘渺。走了几步拐过弯去,便见一抹淡紫立在重重叠叠地梅树之间,那一处正好是雪梅,千树万树梨白点点,恰似入了仙境一般,不知谁家的小姐遗世独立,夺了梅树的孤傲,占尽了风采。
那小姐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声响,转身时有些无措,微微垂首,露出那张巴掌大娇娇俏俏的脸,“见过两位贵客,音娘见此处梅开正好,多立了片刻,还请贵客恕罪。”
冯琰看那小姐只着了一袭紫色夹袄,虽凸显得腰肢纤细,瘦弱无骨,惹人怜爱,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甚冷,这小姐也是拼了。偏她立于这寒风之中,竟连鼻头也不曾红一下。
慕容祈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沿路过去,冯琰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预备一声不吭就当没看到。刚转过去没走几步,那女子“哎哟”惊叫了一声,冯琰转头,见她甚可怜地摔倒在地,盘着腿眼中盈泪,轻轻咬着下唇,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慕容祈黑着一张脸,冯琰憋着笑道:“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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