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泰来将广元拎回客栈,期间河神大人一路骂骂咧咧,吵吵不休,挨了古泰来数十下爆栗后,终于顶着满头包委屈认命,一被放下地,自动远离古泰来身边十步,站到角落去。
古泰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掇了条凳子坐下,对广元勾勾手指:「过来。」
小孩在角落倔着,死活不肯动一步,努力傲气却口气虚软说:「才、才不过来!」
古泰来也不逼他,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对姬小彩说:「把莲生放出来。」
姬小彩赶紧将那柄油纸伞撑开来,从脚到头,莲生的样子慢慢显现,或者是因为曝晒在日光下的缘故,虽然有伞遮挡,又有古泰来与姬小彩护着,比起早晨的时候,他的形象要更苍白也更单薄些,但对于姬小彩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热情。一现身,就只顾着痴痴盯住他看,对房里其他两人视若无睹。
广元一见着莲生,当即欢呼一声,就从角落奔出来,要去摸他,跑过古泰来身边却跑不动了——古泰来伸了一条腿踩住了广元漂亮衣服上荡下来的飘带。
「收起来。」古泰来说。
姬小彩「啊?」了一声。
古泰来说:「莲生,收起来。」
姬小彩赶紧又把莲生收回纸伞里,广元眼睁睁瞅着莲生在自己一步之遥又消失了,两个小拳头握得死紧。姬小彩看着都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古泰来这根本就是在欺负弱小啊!
古泰来说:「现在肯过来了?」
广元「刷」地掉过头来,大眼睛瞪得死圆死圆,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古泰来又说:「没本事少学人穿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飘带、广袖、长下摆,还嫌自己输得不够难看是不是?」
广元小嘴巴瘪了瘪。
姬小彩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道长,他只是个小孩子……」
古泰来说:「他两百岁一个龙子,连你都打不过,白活了!」
姬小彩深受打击,蹲到一边去默默流泪了。
广元一副眉头皱起来,忍了又忍,终于「呜哇」一声哭出来,哭得比死了爹妈还惨,嘴里一个劲地骂:「臭道士、坏道士,你不要脸!你欺负我一个小孩,你会有报应的!呜呜呜!我叫我爹我大哥二哥三四五六七八九哥来揍你,呜哇——」
古泰来由着他哭,自己只悠闲喝茶。到广元哭得一抽一抽来看他,问:「怎么不哭了?接着哭啊!」
广元迷惑地吸溜着鼻子,眼泪汪汪的。
古泰来另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喝。」
广元嘴硬:「才不……嗝……才不要喝……」
古泰来也不强迫他,问:「你想把莲生要回去?」
广元点点头。
古泰来说:「要回去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广元一张脸瞬间变得通通红,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他是我……我罩的人,我保护他!」
古泰来说:「就你这点本事?」
广元的头深深低下去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甘。
古泰来说:「你要保护他,这点本事怎么行?一个堂堂二百岁的龙子,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爹妈怎么教你的?」见广元答不上来,又问,「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水鬼快要死了?」
广元惊愕地抬起头来,姬小彩也同样愣住了,问:「道长,你说什么?」
古泰来说:「早上周召吉只说了一半,就算你不出现,莲生也差不多要魂飞魄散了。他在这锦河成鬼已久,心中有个执念才成了气候,执念太深,可他又被困在河里无处托付,时间一久,渐渐就将自己过往都埋没了,这才是他忘记过去的真正原因。如果你不出现,他也会在这河里渐渐衰弱下去,直到被执念吞噬干净;你出现,重给了他一个实现执念的可能,倘或他了了心愿,便能重入轮回,否则,便还是死,比之前更快。」
广元两个眼睛又红了,讷讷地:「怎么会……我……我不知道……我以为留着小傻子是保护他……」
古泰来问他:「你不想莲生走是不是?」
广元难为情地点点头。
古泰来说:「那你选择吧,带他回去,你还能陪他过上一阵,运气好的话,一两年,要不然,找到他的过去,送他入轮回,在这几天里,你们就差不多该告别了,也许几十年后,你们还能再见。」
广元严肃起来,认真地问:「几十年后,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古泰来回答:「这不是我能保证的,如果你们有缘,或者可以再见,但我提醒你一点,莲生投胎以后,前尘过往便都了断了,他有他新的缘分,你不是人,未必再有于他一生中立足之地。」
他这话说得极其冷静,内容却是无比残酷,就连姬小彩听了都觉得犹如胸口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左右为难,怎么选,都是分别。几年或者几十年,比之永久如何一提?
他忽而又想到古泰来在静王府说过的那句话:『解不掉灵仙玉,我就赔你一辈子,等我死了,你再想别的办法!』
只是一瞬间,姬小彩莫名觉得惶恐起来!
比之妖的寿命,人的寿数短到不能再短!他与古泰来到现在相处了快两个月,开始时很害怕,想着有朝一日能从这个怪道士身边逃走就好了,连带着他的死也成为潜意识中一个逃出生天的期限,还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会觉得能够留在古泰来的身边其实是件不错的事情,虽然会被凶,会被卖,但每天都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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