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自然不杀你。”花樊突然卸下力气,而后忽然抓住钉在莫托小臂上的箭,猛的用力,竟就这么生硬的将那支箭拔了出来!
“你最好盼着胡樾没事。”花樊将人推到秋杪手上,手中还握着滴着血的箭,盯着莫托的双眼道,“这世上,总有比死更难捱的事。”
——
“我没事。”胡樾声音低哑,“几日前,在……那个时候,容妃给我倒的东西里,应该是下了毒的。”
花晚浓惊道:“毒?!”
“我也不清楚是何种毒,”胡樾苦笑道,“想来这么些天都已经过去,一时半刻也要不了我的命,太子妃不用紧张。”
花晚浓蹙着眉,轻轻拍了拍胡樾的背,递上一块帕子,“天色擦白,马上就结束了。”
不知是安慰胡樾还是安慰自己。
胡樾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花晚浓又递给他一杯凉透的茶,胡樾接过后喝了几口。泡了一夜的俨茶分外浓厚,口中的铁锈味被茶味压的仅剩丝缕,总也舒服一些。
花晚浓欲言又止,半晌道,“你的手……”
“我的手?”胡樾有些疑惑,“怎么了?”
“太冰了。”冷的如同冰块一般,方才递杯时两人手指相交的一瞬间,花晚浓几乎感受不到胡樾指尖的温度。
胡樾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方才结束了一些人的生命,也守护了一些人的性命,而后被水简单一洗,擦去尘灰血污,便又是修长如玉雕,偏配风雅,不适合舞刀弄剑。
他动了动手指,没有说话。
“等今日过去,”太后忽的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道,“叫太医来看看吧。”
胡樾低低的咳了几声,微微点头应道:“是。”
“容妃……”太后起了个话头,却没有说下去,于是室内一片静默,只留着几人轻缓不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在众人心里。
“太后若真不信我,也无妨。”胡樾闭上眼,眉头微皱,压下疲惫,“我方才已经派人去容妃处守着,等外头的事结束,几方对峙,总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娴妃看着太后的表情,半晌突然道:“皇上他当日为何要单独唤你去用午膳?”
胡樾缓缓睁眼,只道:“不知。”
娴妃于是也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天色擦白,隐隐约约的光投进殿内。与光同时入殿的,还有一队士兵。
“什么人?!”逆着光看不清晰,太后抬声喝道,就见领头那人奔至殿中,而后突然跪下。
胡樾这才看清这群人身上穿的是京畿卫军的甲胄。
“二殿下赶来了?”
“是。”那人跪在几人面前,抱拳行礼,而后看着胡樾答道,“昨日半夜,花晋少爷来报信,二殿下便立刻带着弟兄们赶回京城。路上又遇着大统领派来的人。二殿下带着大部分人去支援宫门,剩下的弟兄们就跟着花晋少爷守着后宫和其他地方。”
“我们几个原本打算来东宫看看,结果路上碰着一队胡人往北走,想着东宫守卫应当齐全,便追敌去了。好不容易收拾了他们,弟兄们返回来一看,才发现东宫门口竟然……”他头抵着地,“幸好还有胡樾将军在此!若是因为兄弟几个的过失,让贵人们有损,便是千刀万剐也赎不了罪啊!”
“起来吧。”太后开口道。
“前头现在怎么样?”胡樾问,“胡人的主帅是谁?”
“这……我们也不清楚。”那人道,“似乎是胡人的摄政王,叫莫……”
胡人的名字与汉人不同,那人记不大清,胡樾接道:“莫托。”
“对,是叫莫托。”那人连忙点头,“不过据说有大统领顶着,二殿下也赶过去了。对了,还有花樊将军,他也在,想来应该没事……将军?”
他话还没说完,胡樾却猛地站了起来,“花樊也在?!”
“啊,应当是的。”那人道,“不过我们没去共宫门口,只是听传罢了。”
“他不是在西北王庭吗?!”胡樾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什么时候回的京?!”
这些事面前的人自然无法给他回答。胡樾看了眼门外,忽然弯腰从地上人的身侧抽出剑,“守好这里!”
“……是!”
尚来不及反应,就见胡樾一手拿剑,步履匆匆,推门而出。那人转头看过去,入目再无其他,只余一抹转瞬消失的白色衣袂。
余下的话被封塞在口中,那人并不明白胡樾急切的原因,震惊之余讷讷低头,与一同而来的众人散在大殿各处。
胡樾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他走的太急,急的甚至下一瞬就要摔倒也浑然不觉。
他,他怎么会回来?!
他回来了!
双腿软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胡樾却只知道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莫托这人y-in险至极,又有容妃在内接应,花樊就这么冲在前头,会不会受伤?
越往前进,血腥气味便越是浓厚。
走过转角,血腥扑面而来。宫门前尸山血海堆叠,炼狱一般,到处都是人的哀嚎声,尖锐刺耳,胡樾却恍然不觉。
结束了。
到处都是鲜红与漆黑,只有他格格不入。
胡樾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心里忽然一空,脚步一顿,接着又慢慢往前挪行。抬目望去,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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