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多祭祀。
奢华宽敞的马车,威风凛凛的护卫,一路开道,簇拥而行。马蹄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路过树林鸟兽惊散,经过城镇百姓避让,气势凌人,无物可挡。
马车内,发着高烧的冷青翼被禁锢在景阳的怀里,青白的脸上浮着潮红,唇角渗着血沫,眸子里黯淡灰败,像是模模糊糊不能视物,但其实他看得很清楚。内饰梨花木上雕刻的祥兽,镶嵌的翡翠珍珠,精致的青铜暖炉,华丽的锦衾裘毛,还有一侧红木案几上,上等的描金红瓷茶具。
这一切,与山上那座小破屋子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张牙舞爪般的炫耀。
“小翼,别这样,我不想伤你。”景阳笑着,话音还未落下,硕大的拳头就带着内劲砸进了还在竭力挣扎的身子里,怀里的身子深深弓起,包裹着他的拳头,一声压制不住的闷哼,马车里血腥味重了起来,所有徒劳的挣扎,终于消失殆尽。
“呃……”拳头离开身子的时候,冷青翼又呕了一口血出来,所剩无几的力气随着这口血,再也留不住分毫,身后的双臂箍得更紧,后背与胸膛贴合的部位,感受到的只有冷。
“小翼,你怎么不问?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去做什么?不问我对莫无做了什么,又给你吃了什么?这些,你都不想知道么?”景阳依旧笑着,怀里的身子软了,服帖乖巧,被他抱着,回归于他,属于他。
“……”不用问,冷青翼是心思通透之人。
想到的和没想到的,愿意接受的和不愿意接受的,见到景阳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已有了打算,最坏也是最好的打算。
“小翼,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景阳抬手替冷青翼拭去唇边的血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万般宝贵珍爱,“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是要仔细告诉你的。我带你去看穆远山庄的血祭,听说是剜心,杀人偿命,这些江湖恩怨,朝廷是不管的……小翼,我知道你不怕,你大约已想好了与那人生死共赴。可是我不许,我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让你吃了很妙的东西。再过不久,你便会忘了所有的一切,宛如初生,然后我可以和你重新开始,成为你最亲密的人,最离不开的人,最在乎的人,再不会有莫无或者其他人,和你一生偕老的,只有我。”
“唔……”伴随着身子里脏器撕裂般的剧痛,冷青翼无助地向上挺了挺胸腹,然后如残花般凋谢一地,血水自唇角汩汩落下,惨白的脸上扯起淡淡的笑容,喃喃重复道:“一生偕老……”
最亲密的人。
最离不开的人。
最在乎的人。
不是莫无。
那人的笑,那人的背,那人的坚毅,那人的温暖……还记得,以为永远不会忘记。
“来,把药吃了,冬日可是心疾最容易发作的季节。”上好的药物强行塞进了冷青翼嘴里,景阳拿了茶盏喝了一口热茶,然后霸道地吻上冷青翼的唇,用茶水将治疗心疾的药物冲了下去。“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小翼,我们今后会很幸福。”
“景阳……”冷青翼惨笑着闭上了眼睛,有软弱的液体自眼角滑落,带走了最后的希望,“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该后悔的是他,若不是自不量力招惹了你我,也不会死得这么惨,你说是不是?”景阳说得气定神闲,大掌在冷青翼的腹部轻轻按揉,温柔地哄着,“刚刚打疼你了,以后不会了。”
“……”静静待了一会儿,冷青翼复又睁开眸子,对景阳所有的温柔熟视无睹,对身子里交缠的痛楚也置若罔闻,空茫茫地看着留也留不住的一切,笑出了声音,“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我愿身承万般苦,只为心系一个人!”
腹上的大掌又夹带了怒气,一分分摁进身体里。
却不疼,再也不会疼。
笑声溢满了马车,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大笑着的人,呕着血,承接了所有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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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山庄这一场血祭,已是晚了许久。
泥土下的亡者大约已经腐烂,生者的仇痛似乎也不如当初那般激烈。
此次血祭,穆远山庄邀请了几位有头有脸的正派人士,前来做个见证。血祭亡魂,本是自家的事,只因事隔已久,穆远山庄名声受损,需要以此契机重振,自然是陆秋远拿的主意。
除了那些正派人士,还有景阳和冷青翼。
作为出了兵力协助穆远山庄擒住杀人凶手的景王爷,自是上宾,坐于视线角度最好的位置。冷青翼一直被景阳抱在怀里,坐在腿上,其他人嘴上不说,可一双双眼里早就带上了鄙夷不屑,景阳不以为意,冷青翼更是毫无反应。
众人落座,面色严肃,只等血祭开始。
冷青翼恹恹地靠在景阳怀里,药效已是开始发作。意识昏昏沉沉,太阳穴处刺痛阵阵,无法言说的空虚和恍惚,就像陷入泥潭之中,越是拼命挣扎,便陷得越深,眼见着一点点没顶。从指尖开始蔓延的麻痹之感,慢慢传遍了全身,腹内的绞痛和心口的窒痛都渐渐淡去了,耳边静得吓人,只听得到喘息和心跳的声音,在一片空荡里回响。
“今日,劳烦各位大驾光临,穆远山庄血祭凶手,以慰小儿在天之灵,得以安息……”穆杰青的声音肃杀冰冷,隐隐带着悲痛,一步步走向祭台,不曾犹豫。
陆秋远坐在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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