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盛的眼睛眯了眯,他的眼神里氤了些酒气,却丝毫不损里面的清明。佟童被他这么看着,只觉两只手扶住的是一大块冰块,十根手指都一点点地冻在了上面。过了一会儿,闻盛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佟童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提一口气,只能万分小心地扶住他,慢慢地往楼上走。
将闻先生扶到床上躺好,佟童正想走,却看到那人紧紧皱着眉头,似乎还是很难受的样子。佟童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他来这几个月了,行使了被包养者的权力,享受了被包养者的的待遇,却从来没有履行过被包养者的义务。他平白受了许多恩惠,却从来没有为此付出过回报,他想,他该是为闻先生做点什么的。
他跑到楼下,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往里面加了点蜂蜜。他听说醉酒之后喝蜂蜜水能好受一些,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闻先生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回来,听到他的脚步声,有些奇怪地又撩起了眼皮。
“您要喝点水吗?热的。”佟童走到床边,小声问道。和这个闻先生说话,他从来不敢大声。
他看闻先生想坐起来,眼疾手快地给他后面加了个垫子,然后把蜂蜜水递给了他。闻盛从他手里结果水杯,冰凉的指尖从他手指上划过,佟童连忙把手背在了后头。
闻盛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喝完水便把杯子还给了他,佟童把杯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面,刚要扶他重新躺下,却见闻盛面色一变,突然一手抵住嘴,向着床外偏过头去,胸腹起伏了两下。
佟童疑心他是喝多了要吐,想扶他起来,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忙跑去卫生间里,找了一圈却也没找到什么容器可以接着。他看了看窗台上的花盆,想了想,还是抱起了地上的垃圾桶,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了马桶里,然后捧着空桶跑了回来。
花盆里的花跟着他带起的风抖着叶子,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闻盛几乎是一看见他的垃圾桶就对着它吐了起来,他吐得用力,却一下下地只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佟童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手抵在上腹,额头很快就变得汗津津的,脖颈上更是暴起青色的血管,觉得他吐得实在辛苦,一时间也忘了对他的害怕,上前替他轻轻拍打着后背。
佟童看着他惨白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拍着闻先生的后背。闻盛没有推开他,只是弓着腰辛苦地呕着,他一弯腰,佟童隔着衣服,便一下子摸到了他从后背凸起的细细的脊椎,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烫伤了,心里也没来由地一阵乱跳。他想,闻先生看着那么凶,却没想到原来这样瘦,居然能摸到一把骨头。
那边闻盛眼睛都红了,才终于吐了出来。一股酒的酸臭味从桶底直冲上来,连佟童闻着都想吐,更不要说他了。他不吐则已,一开始吐便停不下来,一开始只是呕出些酒,后来吐空了胃,却还是想吐,竟连胆汁都往外冒。
这么折腾了许久,他才渐渐缓了过来,只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个小指头都不想动,全靠佟童扶着才不至于滑到床下去。佟童扶他躺好,跑到卫生间里,捏着鼻子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全都倒了,一边倒一边想,醉酒真是太可怕了。
他撞破了闻先生这么难受的样子,便干脆把他照顾到底,他又拿了一杯热水给闻盛喝下,然后用热水把毛巾打湿了,去给他擦擦脸和手,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有胆量仔细地观察着这位不怒自威的一家之主。他一边擦,一边想,闻先生的脸真白,就和妈妈生病时一样;他又想,闻先生的睫毛可一点也不长,听人说睫毛长了才好看,但是可能说的是女人,男人就不一定了;最后,他想,闻先生的嘴唇真薄,如果生气了骂人的话一定会很凶。
闻盛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任他忙来忙去。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攒了些力气,睁开眼睛,低声道:“你妈妈快要出院了?”
虽然是问句,但他说出来却是肯定的。佟童呆了一呆,突然想到什么,脸一下子白了,忙道:“闻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盛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我手头正好有几套房子,明天让老李带你看看,你选一套吧。”
“不,不用…”佟童声音有些抖,被人这么误会,尽管他和妈妈解决不了的问题眼看着就有了着落,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和妈妈可以自己想办法,不麻烦您了。”
“你们能有什么办法。”闻盛又闭上眼睛,拧起眉毛,显然是又有些不适,说话声音也低了下去。
“总会有办法的。”佟童仍旧嘴硬道。他不想闻先生以为,他今天晚上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刻意讨好,是为了向他讨一套房子,那样太下贱了。
闻盛却没了交谈下去的兴致,他又摆了摆手,这一回是逐客的意思了。佟童咬着牙站起身,手里的热毛巾温度完全散了出去,这会儿凉凉的竟有些冰手。他说:“您好好休息。”然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但是出门之后,他又觉得闻先生这么想也对,他本来就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那种人。
他和闻盛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的电梯里,那时他正坐电梯下楼,闻盛恰好从外面进来,他就往旁边闪了一闪,但那个人显得有些锐利的目光还是黏在自己身上。佟童感觉不太自在,于是又往旁边站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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