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斜保明白,这些宋人发动这种两败俱伤的自杀式攻击是为了什么。
仇恨。
他有些懊悔没有听高庆逸的意见,劝父亲和叔叔阻止金军对占领区的劫掠和杀戮了。
随身携带的水囊里的水很快喝光,他们又一直没有找到水源,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
完颜斜保抱着膝盖坐在毡毯上,愣愣地看着父亲完颜宗翰。这几天来,父亲的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原本润泽的嘴唇上裂开一道道干涸的血口。
“水……”完颜宗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在昏睡的梦境中他看见了什么?完颜斜保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心中满是焦躁和不安。
完颜斜保翻身爬起来,扒开帐篷中央地面上的浮土。向下挖了一尺多深后,便露出前一天晚上他埋在地下的铜碗来。两只铜碗,一正一反扣在一起,利用昼夜间的温差,收集地下的些微水气。
一层薄薄的水珠凝结在碗底。完颜斜保用一小片白布将水珠抹净,然后把这片湿布贴在完颜宗翰的嘴唇上,让他慢慢吮吸布片里的水。
完颜宗翰缓缓睁开眼来:“斜保……”
“您别说话。不要浪费体力。”完颜斜保说。
“对不起……”完颜宗翰抿着湿布,轻轻地说,“我……害了你们。”
“您别这么说!”完颜斜保蓦然大叫。
刹那间,他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郁火冲入脑海,几天来被这趟折磨人的旅行所一点一滴积压起来的烦恼和愤怒,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想也没有想,他便一把捂住了完颜宗翰的嘴。
蒲罕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便别转头去。
完颜宗翰仍然定定地望着完颜斜保,目光中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完颜斜保咬牙说道:“对不住,父亲,我大概弄疼你了。”
他抽回手,站起身来,大踏步朝帐篷的门口走去。
“出去干什么?”蒲罕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问。
“我去看看骆驼。”完颜斜保掀开帐篷的双层皮帘,冲了出去。
走出帐篷,铺天盖地的风沙立刻迎扑来。尽管刻意把帐篷的门设在了背风方向,但在狂暴的风沙中,随时都有紊乱的涡流从各个方向涌来。
那是出发前在奚人村里买来的两头大骆驼,用来装载帐篷武器干粮等等物资。此刻这两头大骆驼都将身体蜷了起来,形成半人高的屏障,部分已被连日风沙埋没。在这千里沙河中,也只有这种大骆驼才能用来载运,其他任何马匹都无法抵御沙尘暴的袭击。
完颜斜保木然站在狂风中,任凭风沙劈头盖脸打来。没过多久,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就被撒满了越来越厚的沙砾。不时有指甲盖大小的碎石被风挟带着,噼噼啪啪地撞在他的皮甲上。
灰蒙蒙的天空中,除了沙子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就像是来到了天地的尽头。
而他们此刻的处境,也正像是在风暴中飘摇的帐篷,四处都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出路,在哪里?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令踉踉跄跄的他彻底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完颜斜保跪在砂石地上,双手撑着地上尖锐的碎石,无力地垂下头。连续缺水的几天下来,早已令他根本流不出眼泪。
或许此刻唯一能够让他尽情发泄的,就只有喊叫。
如同女真的各族那样,在狂风中嘶喊,让风把自己胸腔中的灵魂掏出来,播散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什么声音?”高庆逸警醒地微微睁开眼睛,“风变了么?”
蒲罕静静地倾听片刻,摇头说道:“不是。应该是我们的斜保殿下在外面发疯呢。”
“这个感觉……不对!”高庆逸陡然站了起来,“那是什么?不可能……怎么会……”
蒲罕扬起眉毛,一把拉开帐篷入口的内层皮帘。高庆逸紧跟在他身后,迫不及待地钻出帐篷。
两人刚走出帐篷,便惊呆了。
不远处的地上,完颜斜保匍匐跪在地上。在他的背后,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双肉眼可见的巨大羽翼正徐徐舒展开来。
“是那宋国妖人……”高庆逸呆呆的看着孙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追到这里?……”
此刻漫天的风沙根本无法影响到这双巨翼,反而令它看上去更增添了一份迷离的色彩。
不知什么时候起,高庆逸忽然觉得周围的风沙弱了下来。
在被这双巨大的羽翼所遮挡的区域内,一股庞大的力量令肆无忌惮的沙尘暴也不得不减弱了下来,在他们所处的中心位置,赫然已经几乎完全感觉不到风暴的影响。
连沙尘暴都阻止不了他,难怪完颜斜保要跪在他面前,将他当成神明来崇拜!
蒲罕情不自禁的去摸腰间的刀,但他看到孙珲满含讥诮的目光,手禁不住停下了。
数万大军都死在这个人的神力之下,他这一把刀,又会有什么用呢?
“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杀你们的,你们都不会死,我保证。”孙珲明白面前几个战栗的金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完颜宗翰在这里么?我想和他谈谈。”
“我……在这里……”完颜宗翰嘶哑的声音在蒲罕和高庆逸的身后响起,完颜斜保抬起头,看到父亲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立刻起身扑到了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你果然没死,很好。”孙珲点了点头,从腰间的皮带上解下了盛水的皮壶,上前两步,递到了他的面前。
完颜宗翰迫不及待的一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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