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我怕我自己一个人劝不动他。小天使,帮帮忙。”辛海虽口上说着陆柏乔的外号,但神情却无比严肃。
陆柏乔看向床上躺着的男孩,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死党是要做什么。他点点头,把房门关好,搬了张椅子到床前,等待辛海做下一步说明。
在开始前,辛海问了他一句:“陆柏乔,你说真有可能把一心向死的人救回来吗?”
事实上,陆柏乔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他遇见的那么多病人,无论是凄惨的还是乌龙的,都饱含着对生命的渴望。来医院里的,大部分都是不想死的。
就算牙齿掉了,也还能吃味道。就算双眼昏花,也还能感受到阳光。就算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躺在床上下不来了,不也还可以思考吗。
思考那些值得人去开心,值得人去伤心,值得人去唾弃,值得人去赞扬的事情。人本来就身不由己,脑中永远不可能空无一物。这是一种痛苦,但也能成为极大的快乐。
今天能健康活着就很好,但如果明天也活着,不更好吗。
陆柏乔虽然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说到一些问题,他的思想就非常明了。这也是为什么辛海愿意结交这个朋友。
他自觉愧对“世外高人”这个称号,因为在人生问题上,他恐怕还没有陆柏乔看得透彻。
这就是他最自卑的,也是最惶恐的。他知道自己骨子里不过是个普通人,要让他去理解武玄的想法,并把他从自杀的漩涡中拯救出来,简直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他甚至有过一个念头,如果武玄就这么自杀了,他们也一样可以在一起。这种想法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爱一个人,哪里是“在一起”这么简单的呢。
厉柯严收到第二条紧急通知的时候,他正在健身房里跑步。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他只好停下机器,抹了两把头上的汗水就把电话接了起来:“喂?什么事情?”
“厉医生,”电话里的看护师有些着急,“您快过来一下,孩子真的快不行了!”
他立刻丢下毛巾,抓起包披上外套就往医院里赶去。他心中暗自叫苦,手术分明很成功,但男孩的身体似乎就是不愿意配合,百般拒绝心脏,简直就像是拒绝活下去一样。厉柯严唯一能做到就是把男孩再一次从死神拉回来,尽自己的全力。
但他会一直成功吗?厉柯严自己也不知道。死神都有手滑的时候,更不要说常人了。二十分钟之后,心电监护仪上男孩的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他舒了一口气,破天荒地对身边的小护士说了三声“谢谢”。
这一回总算是救回来了,他捞过护士递给他的毛巾擦掉脑门上的汗水,拎着包往医院的淋浴房走去。
他现在一身臭汗,急需冲澡。出门时,厉柯严却看到自己的徒弟双目放空,站在门边。
又哭了?厉柯严没法直接走开,就问了一句:“你哭什么?这不是救回来了吗?”
陆柏乔像是没有马上听到他说话。过了十多秒才把头转向他。厉柯严觉得不大对头,于是站在原地,等他说话。
“没有希望了,”陆柏乔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他并不想活下去。放弃吧,我已经放弃了。”
厉柯严一瞬间没有理解他的话,明白过来的时候却立刻火上心头。他抓住陆柏乔的领子问:“陆柏乔,我问你,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
“你是个医生!你给我记住,你这辈子,可是个医生!!”厉柯严用力扯着陆柏乔的领子,几乎要把扣子拉掉。
“入学当年,你在体育馆里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如果你不记得,我也不介意再给你说一遍。”
“我接受崇高的医师职称,从事神圣医院职位,我将投身于医疗事业,刻苦钻研医学科学技术,决心为了人类的身心健康,防病治病,救死扶伤贡献我全部的知识和力量。”
“我要尽心竭力拯救病人,不分国籍、种族、信仰、身份、地位,都给与真诚的平等医疗服务。我会和我的同行一起学习工作,共同为他人的健康奋斗终生。”
“我宣誓,”厉柯严的双目中竟然隐约有着泪光,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终生恪守誓词。”
☆、第二十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懒得明早起来发文了。大家晚安,看完留评哟。
无意义的语句如同爱情和肯定,只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只有当事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要怎么说?具象化还是抽象化?爱上一个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感受?那简略一点。
陆柏乔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同时懊悔地想要哭,又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三秒之内这三种情绪在他心中轮替,心脏几乎要受不了了。
对方明明在吼他,可陆柏乔却面色煞白,内心情感翻涌,他觉得自己滑稽得不得了,分明是如此充满教育意义的一幕,自己内心却在想什么?
厉柯严终于回过了神来,放开他的衣领。
陆柏乔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他的胸口又抽痛了起来,还是老地方。这次比之前还要强烈,陆柏乔忍不住抓住上衣想要挨过去。没事的,这并不是病。陆柏乔自己清楚,于是开始捞身边的文件。
厉柯严看他眉毛拧了起来,以为自己弄痛了他,愣了一秒,慌忙蹲下来帮他捡纸张。陆柏乔从他手里抢过几张单子,迅速站起来说:“谢谢老师,您说的很对,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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