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晚,安心。”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哪怕是站在阴凉些的地方,也能感觉到层层汹涌而来的热气,本就是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人,宋享原受不得一点热,现下又是赶了一天的路,更是难受。身上穿着的衣衫层层叠叠,原本是为了隆重而着,这一下子却仿佛变成了数道枷锁,既拘束得她动也动不得,又让上了身的热气久久不能散去。额前的明珠仿佛都要被粘腻的汗水粘在额头上,好在脸上没施什么脂粉,不至于落得个大花脸。
休晚一直注意着宋享原的状况,可她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也是满身淋漓的汗水。偷偷摸摸地活动活动站得发僵的手脚,休晚忍不住又小声问宋享原道:“公主,我们还是歇歇吧。太皇太后也不会不心疼你的。”
宋享原自己站得也是昏昏沉沉,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她是不指望太皇太后心疼她什么的:“她若是心疼我,根本就不会让我等的。”
“也许是真的在休息,或者是那些人……”
“休晚,若是她真的心疼我,会有谁敢如此作威作福?如果她将我看得重要,那么别人自然也是不敢轻看我的,所以这道旨意就算不是她亲手所下,又有什么不同呢?”宋享原声音发得小,因为有些口渴了,“太皇太后这个人,她连自己都不会看重,捉摸不透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的。”
“最多不过是待到余晖下山,今晚有宴,她不会不从这里经过的。”宋享原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休晚在宋享原身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公主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宋享原并没有答话,她或许也已经不将自己看重了,这时候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越是炎热得要化成一滩水,越是天朗气清,云都静止在空中了,休晚晒在阳光下的手背已经透出了红色,有些发痒,她忍不住挠来挠去。宋享原歪头看了看她发红的手背,伸手将自己和休晚换了个位置,半边的身体都晒在外面。休晚自然是不能接受,她想站到更外面的地方,不过宋享原宽大的袖子却将她拦住。
不知是几个时辰站下来,双腿已经麻木不能动了,宋享原才听到身侧的宫殿中发出了响声,那发出声响的人像是故意刺激着她一般,冗长而缓慢,听得人心里焦躁,一口气没撑住就摇摇晃晃向前倒去。休晚惊叫一声,赶紧撑住她,顾不得找帕子,直接用袖口沾去宋享原满脸的汗水,大声喊着她“公主”、“公主”,被宋享原轻轻打了一下手,休晚知道这是叫她不慌的意思,宋享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唇白的厉害。略微镇静了一点,休晚将宋享原扶起,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身上,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这时那些宫人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团团围过来,一片嘈杂。
空气好像更是稀薄了一些,休晚赶忙将周围的人赶开,请他们去找些水来,自己守着宋享原不肯挪开步子。身旁的木门发出来沉重的声响,休晚以为是哪位宫人,急忙向哪里看去。
“大胆!谁准你直视太皇太后的!”
休晚一下被骂懵了,待那人又骂一句“还不快跪下”,才反应过来,来人中为首的那个正是太皇太后,怀山长公主的皇祖母。太皇太后身材矮小,是个干瘪如枯木一般的老者,休晚对她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宋享原还靠她半边身子支撑着,尽力要自己坐直了。
太皇太后一手牢牢把持着手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身狼狈的宋享原,周围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她一下。休晚跪在地上咬着嘴唇,眼泪还是大滴大滴落了下来,这是心疼也是懊悔。宋享原自己却还像是无所谓似的,慢慢用袖子替休晚抹了一把泪水。
“意气用事。”太皇太后这四个字说得饱含怒气。
宋享原也不只是哪里来得力气,她伸手摸上自己胸前,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但求不悔。”
“这副样子真是难看。”太皇太后锐利的眼睛狠狠盯在宋享原脸上,语气中满是责备,转而又飞快地横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休晚,怒喝道:“还不扶她起来!”
第十九章
这世上让人困惑的事情很多,可终究最让人困惑的却是人本身,宋享原突然觉得很累,她不知道凭借自己这一颗心究竟可以猜透多少人心。筹谋布局、揣度论策,说来似乎都是些很容易的事情,书里写了很多,戏文里也听了很多,多少精心的计谋如今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了,好似就真的是那样容易的一个故事,好似人人都能做得到。这天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基本都是些平庸的人,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则必成大器。宋享原自认是资质平庸的,她心里没有那么多的门道儿能供她玩权弄势,可偏偏生在了这样的位置上,四周尽是些八面玲珑的家伙,任是她绞尽了脑汁也是举步维艰。
谈什么人心所向呢,她连自己这一颗心都看不透彻。
宋享原是生在帝王家的人,别人总以为她是个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可她什么也不是。宋氏说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家,不过也就是个衰落的门族,旁支稀疏,本家如今也只有宋享原和宋映辉姐弟二人而已,不过这一辈的宋氏往最辉煌了算,也就只有四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人而已,除去了他们两个,就只有赫城和墨邑。宋氏的江山还能让宋映辉坐下去,多半还是靠着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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