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面无表情地示意郭嘉坐下,道:“你说袁术要称帝?”
郭嘉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点头。
吕布用力地摁着桌上的信纸,死死盯着郭嘉问道:“哪一天?”
郭嘉见他那神情,已猜到了十之八九,心中暗忖从寿春到许县所需要的时日,挑出一个黄道吉日,道:“一月初七。”
吕布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尤不死心地问道:“国号呢?”
郭嘉又好气又好笑,吕布竟将他当做市井神棍,摇头道:“不知。”
吕布哪里肯死心,继续催促道:“郭祭酒,你快掐指算算。”
郭嘉:“……”
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作势捏了两下手指,粗声粗气道:“算不出来……”
吕布猛地站了起来,绕过几案上前两步握住郭嘉的手,眼中满是震惊与敬佩:“郭神仙!!”
郭嘉:“……”
袁术称帝后,既未宣布国号,亦未改元,自称仲家。
他擅改九江太守为淮南尹,使寿春为京师,建皇宫、设祠庙、名堂,任命公卿。
如此僭越之举使天下震惊,曾依附于袁术的孙策为表明立场,立刻向寿春发了一封严词厉色的斥责信,并主动派刘由、高承为使者前往许县朝奉进贡。
身居袁术北翼的刘备也立刻派遣使者来到许县,并打出反袁大旗主动向寿春出兵。
袁术分明是气数已尽,垂死挣扎之际尤抱着一个皇帝梦异想天开,此举无疑是自求速亡。刘协既气袁术对他的藐视,又喜袁术玩火自焚。他立刻拜孙策为明汉将军,封吴侯,命他由长江以北的海西进军讨伐袁术盟军。他又封刘备为平东将军,命他夺取寿春。
袁术勃然大怒,联合了被吕布从手中夺走了小皇帝的韩暹、杨奉,命他们攻打刘备。刘备派陈登策反了韩暹与杨奉,联军一路扑向寿春,与袁术隔淮水相对。
吕布坐山观虎斗,每日坐在司空府中读着不断发来的新情报,直乐的合不拢嘴。
眼见孙策与刘备已打得差不多了,吕布这时才悠悠穿上朝服,入宫请战去了。
依礼制,吕布入宫时当脱去布靴,解除佩戴的武器,趋步进入。然而吕布嚣张惯了,自将刘协迎来许县后出入宫廷皆如昔日董卓、李傕一般随心所欲,朝中一些年迈的老官员早已对此痛心疾首,于朝堂上数谏。吕布耐不住他们镇日耳提面命喋喋不休,总算退让一步,进宫之时再不携那方天画戟,亦解下腰间佩剑。
他哼着小曲儿走入皇宫中,进入崇德殿时犹豫片刻,弯腰褪下脚上的皮鞾,忽觉眼前一道银光闪光,他的脖颈骤然被两杆亮晃晃的铁戟尖抵住了。
吕布愣了半晌,神情一点一点冷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直起腰,打量着那两名持戟的虎贲卫士。
两人被他浑身散出的煞气迫得将铁戟微微挪远了一些,垂下眼不敢与他四目相交:“温侯、司空、行车骑将军吕布,请。”
吕布抬手以指抵住那戟头,漠然地扫视二人:“要侯爷这样进去?”
一名虎贲卫士道:“这是礼制,请温侯见谅。”
吕布冷笑一声,也不看那二名虎贲卫士,拔腿大步向刘协所在的内殿走去。两人吃了一惊,全不敢伤了他,也不好轻易收回铁戟,只得就着他的步子跌跌撞撞向内殿跑去。
刘协正坐在榻上翻看竹简,仿佛并不知吕布进宫一事。
直至虎贲卫士压着吕布到了身前,他才悠悠将竹简倒扣下,抬眼微笑道:“温侯。”
吕布目光阴沉,死死盯着少年天子纯洁又无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陛下,给末将一个解释。”
刘协微微扬眉,故作惊诧道:“温侯不知道吗?这是从周代起的祖制,五大不在边(注)。”
吕布沉下脸,幽黑的双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刘协。
刘协悠悠解释道:“温侯身为司空乃是三公之一,依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意在试探。”刘协故意顿了一顿,一脸无辜地耸肩摊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话音未落,吕布突然两手夺过两柄交于颈间的铁戟,并入一掌横握,抬膝用力一磕,两杆铁戟都弯折了一个弧度,被吕布冷着脸丢到一旁!
刘协惊得一时忘了言语,就这么一动不动傻傻地望着吕布。
吕奉先气呼呼地上前数步,虎贲卫士欲拦,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吕布凶神恶煞地提起少年天子的衣襟,龇着牙道:“祖宗立下的规矩,你是皇帝,你可以改。”
刘协又惊又怒,死命拍打着吕布的拳头:“放肆!给朕放开!”
吕布怒气冲冲地将少年天子往旁的一掼:“没有五大!侯爷就是老大!”他说罢转过身,表情扭曲狰狞,大步走了出去。
刘协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通天冠磕落,滚至墙角,长发尽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吕布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视野之中,周遭无数卫士竟无一人阻拦!
许久之后,刘协哽下一口血,细长漂亮的双目中满是阴鸷,堪堪将一口银牙咬碎:“吕奉先……你给朕记着!”
再说吕布出了崇德殿,迅速拐入一处无人的墙角,捂着膝盖龇牙咧嘴地跳脚:“~!@#¥居然是精铁打的戟,哎哟喂侯爷的膝骨……裂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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