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传来人的体温和颤抖。胡言抿着唇侧过脸去看那白茫茫一片的床铺,下意识就将吴用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死撑,哭出声音来舒服一点。”胡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去了至亲的男人,只是一掌轻轻抚着他头发,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没有。”吴用矢口否认,但无论他怎么压抑,带着浓重鼻音的颤声已经出卖了他。
“外婆走得很安详……”吴用扭了扭腰,挣脱了胡言的怀抱。“医生说,是昨晚的事情。大概就是送你出去,再回来之后……我不伤心,我不伤心。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老人家这么些年月,也陪她走了最后一段路,我很满足了……”
胡言歪着头看他。男人的浓眉紧紧拧在了一起,好看的鼻子也皱了起来。
吴用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吐出来,才说:“……还有,谢谢你胡言。”
胡言又看了他一眼,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多余的话不要再讲,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让外婆好好上路。来吧,我和你一起。”说完才移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吴用抓住了他刚松开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吴用去找医生开死亡证明办理出院手续,胡言门路多一些,帮忙联系火葬场。
一通忙活下来,站在火葬场外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吴用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胡言几次想出言安慰,但坐在吴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所有话都噎在了喉咙。
吴用低着头说:“胡言,能再借我一点点钱吗?”
“嗯。”
吴用似乎没想到胡言会不问原因就答应了自己,而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看着殡仪馆说:“我想让她入土为安。”
胡言反复抚摸着他脑后的头发,说:“我知道。”
吴用掀了掀嘴唇,犹豫再三,发现自己除了道谢,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便又张嘴说了声“谢谢”。
“别道谢了,”胡言说,“只要还活着,钱多少都能挣回来,但亲人只有一个。”
吴用嘴唇一动,又想道谢,却被胡言制止了。他轻轻拍了拍吴用的肩膀,走到一边打电话。“喂?甄老板吗?添进的胡言啊,对,听说您有个朋友在买墓地的方面有些门路?对……”
一个小时后,吴用已经抱着骨灰盒站在墓园前。
“时间有点紧,”胡言说,“这边有朋友,所以手续已经提前办好了。我自作主张给你外婆挑了个位置,你可以先将盒子寄存在这里,然后择日下葬。”
谁知吴用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不想再让外婆奔波了,能够让她好好睡着就行。”
此后两人再无话,只是沉默着将一切办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吴用就跪在他外婆坟前,用笔沾上红漆,慢慢描着他外婆的名字。搁笔后,周围已经全黑了下来,胡言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红烛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摇曳曳,火光照亮了新立的墓碑。吴用跪着往后挪了两步,然后对着墓碑磕了两个响头。
“外婆,我让你操心了一辈子,现在好了,您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他哽咽了一下,又强笑着说:“那就歇着呗,我会重新做人的,您放心!”说完低下头,给他外婆深深磕了一个头,许久才站起来。转身发现原来胡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惊吓之余不免尴尬。他挠了挠头说:“我、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胡言整了整西装说:“天那么冷,我怕你一个想不开……”
吴用抿着唇睁大了眼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算了,”胡言不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转身说,“饿吗?”
“有点儿,”吴用看了看那座新坟,才跑上去跟在胡言身边说,“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你很有钱吗?胡言差点就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用身上没多少钱了,但让他请吃饭一来是习俗,这二来……他想给自己一个借口。
吃饭的地方是吴用挑的,胡言开的车。
点了菜两人才坐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话说,其实那辆车是你的吧?”吴用用下巴点了点停在路边的车。他选的是一家味道不错价格实惠的大排档,就开在路边,所以胡言停车很方便,两人一眼就可以看见那辆银色的车子。
胡言回头看了眼车子,又转回头来问吴用:“怎么?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吴用忙摇头说,“还是那句话,觉得你很厉害。”
胡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吴用也示意他给自己满上。他放下酒瓶,仰头将杯中之物一口气喝光。大冷的天喝一口,真的冰凉透心。他将空了的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缓缓开口道:“其实谁都可以厉害,但并不是谁都会去努力,谁都有机会表现自己。我曾经也是个活在炼狱里的人。孤独,不被理解,彷徨,无助……然而这都是一条路上的东西,这些障碍堵在了我前进的路上,当时的我没有能力跨越它们,只能在原地徘徊不前。”
“……我当时,几乎以为自己这一生快完蛋了。我也埋怨过。埋怨命运为什么给我开这种玩笑?为什么偏偏就让我不正常?我觉得自己总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些可以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我很压抑,很想和他们一样,正常地生活……但我不能。”
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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