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那时攒的钱是省了下来,存进了银行,后来容匪继续干他的中间人买卖,却再没以前那么拼命了,买凶雇凶都像是在打发时间。人生海海,他一个人,还有得过呢。
容匪和柳卅约定的隔天,柳卅迟了些才出现,他像是从新旧里一路跑过来的,汗湿了衣领和头发。容匪给他手帕让他擦擦汗,柳卅看到他的手帕,忽然说:“上次拿了你一块手帕,一直想还你,又一直忘记,明天我带来给你吧。”
“不用了。”
“我洗过了。”
“亲手洗的?”
柳卅用力点头:“洗的特别干净!”
容匪说:“血可不好洗。”
柳卅向他保证绝对看不出手帕沾过血,容匪受不了他的固执,就说:“随便你吧,记得还就还,不记得就算了,当作送你了。”
柳卅问他:“今天学什么?”
容匪那了本书出来给他,指着封面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孙,子,兵,法。”
柳卅懵懵地抓头发:“学这个看菜单用的上吗?”
容匪笑开了,把书归到一边,拿出纸和笔说:“学那个太难了,今天先教你两个字吧。”
他站在柳卅边上,弯下腰,在纸上写了个柳字,又写了个卅字,说道:“先把名字学好了。”
柳卅坐着,看容匪写完了,伸手去拿笔,他拿笔的姿势像抓着把刀,写字吃力,写出来的字还特别难看,容匪就去纠正他。他扶着椅背,胳膊碰着柳卅的肩,手心贴着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指挑开了些,先把那支笔交到他的手掌里,再收紧了手,好让柳卅握住笔,这时容匪把纸上空白的地方移到笔下,轻声念:“柳……柳树的柳……”
柳卅轻轻和着:“柳,柳树……的柳。”
柳字对柳卅来说难度太高,就算容匪手把手教他,他写起来也非常吃力,容匪看了眼他,他大约是心急,又是满脸的汗。容匪道:“你别太紧张,放松些,你跟着我,慢慢来。”
柳卅应下,抽了几分手里的蛮力,将自己整只右手都交给了容匪掌握。柳卅手背上的皮肤细腻,容匪还摸到了点汗,手心里匀到了柳卅的体温。两个人,十根指,皮肤包着骨头,摸着手就仿佛摸着整个人。柳卅身上的气味直往容匪鼻子里钻,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甘蔗汁喝多了,出了这么多汗却没什么汗臭,闻上去竟是清清甜甜的。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柳卅激动地转过头看容匪,他高兴地神采飞扬,连鼻尖上的汗珠都在发光。容匪松开了他,站直了说:“学学卅吧,这个字简单。”
他走到旁边去找烟,柳卅却没开始写卅,一边念着一边继续写柳:“柳,柳树的柳。”
他还问容匪:“那树怎么写?”
容匪凑过去看,撇着嘴角说:“柳还没写好呢就想学树,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吧。”
柳卅直嘀咕:“我是吃不成胖子啊。”
容匪推了他一把,点上香烟,站在椅子后面吞云吐雾。他问柳卅:“最近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柳卅道:“没有了,就是老有人想请我吃饭,我吃得多,不好意思去。”
容匪看着他黑漆漆的头发直笑:“笨得可以,那是来巴结你的。”
柳卅转头,吃惊地说:“巴结我??”
“你可是龙头钦点的保镖护卫,不巴结你巴结谁?”
柳卅又转了回去,继续认真写字,讪讪地说:“可我也没干什么啊……”
“朱英雄活着回来了就算是你干的一件大事了,”容匪说完就唉声叹气,走开了道,“和你真是说不通,榆木脑袋,干吗和你废这么多话。”
他去摆弄收音机,调了个播报新闻的频道出来,主播正在读前线战报,容匪津津有味地听着,结果没几句就插播了广告,广告之后竟然成了美食节目,介绍起红烧狮子头怎么做才好吃入味。
容匪瞄着柳卅,柳卅还在低头学字,明显吞了口口水。他上衣的衣领太大了,露出了凹陷下去的锁骨,比起武馆里那些肌肉爆炸的武师,他是瘦,瘦得出奇,也不知道吃进去的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
“你从小就吃得多?”容匪不经意地问了句。
柳卅道:“嗯,吃挺多的。”
“平常人家可养不起。”
“嗯,是养不起。”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好像不愿再提自己家的事。容匪想起来他之前让他帮忙寄过的一份信,便询问:“你妈怎么样?”
柳卅终于开始写卅字,他吸进一大口气,没送出来,声音变了调,略像哽咽。
“钱收到了,换到省城的大医院了……谢谢你。”他抬起头看容匪,“这个月我还想再寄点钱过去……”
容匪忽地一阵无聊,既不想听食谱也不想看柳卅了,他走到窗边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沉默无声。
柳卅问道路:“下次你能教我怎么写我们家的地址吗?”
容匪把玻璃窗户往外推得更开了些,一丝细微的风拂过,吹着他手心里的汗。那是他从柳卅手里顺到的汗。
这么许多个夏天过去了,他却在此刻有了添置电扇的念头。
容匪抖落烟灰,一点碎灰落在了油亮的瓷砖上,孤僻又刺眼。抽完这支烟,容匪就叫上柳卅去对面的饼店实地练习去了。
柳卅在朝阳街的这两个小时被容匪匀分成上下两个半场,前一个小时在家学习,后一个小时去各种餐馆练习。不出四天,朝阳街上的餐馆便被他们吃了个遍,准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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