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余晖照在层层宫室之上,琉璃瓦光彩熠熠。
谢筝跟着刘嬷嬷往永巷去。
这一路极长,起先还能遇见三五个宫女嬷嬷,渐渐的,就许久不见其他人影了。
直到离永巷近了,谢筝的视线里才出现了几位老嬷嬷。
她们看起来和主子跟前做事的嬷嬷很不一样,一如永巷附近的宫殿,瞧着还是红墙琉璃瓦,但许是年久无修的关系,与热闹的宫室并不相同。
刘嬷嬷顿住了脚步,指了指前头庑廊下,道:“那个在收衣服的就是田嬷嬷。”
谢筝道了谢,一面上前,一面仔细打量田嬷嬷。
如巧源所言,田嬷嬷进宫很多年了,如今岁数大了,一头银发有些稀疏,但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褶子很多,有不少深褐色的斑。
听见脚步声,田嬷嬷转头看了过来,她从未见过谢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等谢筝到了近前,她问道:“这位姑娘,看衣着打扮就不是这儿的人,怎么不在主子跟前,反倒是来了永巷?”
谢筝闻言,抿着唇笑了笑。
还真叫她猜中了。
毕竟是有人做了安排,想通过田嬷嬷的口来告诉她一些往事。
若不然,以宫里人的“谨言慎行”,谢筝这般眼生,田嬷嬷开口不会是这么长的一句话,反倒会一个字都不说,只等着谢筝先开口。
心里有了底,谢筝便道:“我是刚进宫的,在陆婕妤身边当差。您是田嬷嬷吧?我听巧源姐姐说过您,姐姐说,嬷嬷为人热心,宫里大小事,小宫女们不懂的,嬷嬷都会提点几句。”
田嬷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我一个老婆子,说透了,也就比姑娘们多吃了几十年的米,稍稍懂些门道罢了。姑娘们在宫里做事,能走多远,全看造化,老婆子也提点不了多少。小事也就算了,大事,永巷里的老婆子晓得什么大事呀!”
“不说大小事,陈年旧事,嬷嬷总比我们年轻的晓得多些。”谢筝笑着道。
“说吧,想打听哪一桩?”田嬷嬷搬了把长凳出来,示意谢筝坐下,眼珠子落在谢筝的荷包上。
谢筝会意,掏了块碎银子,塞给了田嬷嬷:“延谊宫离永巷不远,淑妃娘娘在生下公主之前,曾住在延谊宫吧?”
“主子跟前的姑娘,出手就是阔气!”田嬷嬷收好了银子,道,“那是淑妃娘娘是住在延谊宫,你顺着这个方向抬头看,喏,能看到那个飞檐吗?那就是延谊宫,说远还真不远。只不过,那都是二十几年前了,老婆子当时也不住在永巷,你要问的事儿,未必晓得。”
谢筝顺着田嬷嬷指的方向看去,漫天晚霞之中,延谊宫的飞檐下,六角铃铛很是醒目。
她看了两眼,道:“这一带,宫里人极少过来吧?”
田嬷嬷笑眯眯的,道:“来这儿干什么?看着破屋子破墙?
哦,说起来,这儿有三十几年为修缮了,在宫里头算久的了。延谊宫也是前朝修的,那一位不喜欢杨修容,宁可去修延谊宫边上的庆禧宫做佛堂,也不修延谊宫。
后来,杨修容没了,延谊宫没有主位,这么多年也没人住,越发不修了。
三十几年风吹雨打的,延谊宫跟这儿一样,破破烂烂的,都不像是皇家宫殿。”
谢筝听陆培静和于嬷嬷说过旧事,自然晓得田嬷嬷说的“那一位”是已故的皇太后。
“那庆禧宫是哪一年修的?”谢筝又问。
田嬷嬷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道:“永正五年。”
“嬷嬷确定?”谢筝挑眉。
“怎么不确定?”田嬷嬷解释道,“永正五年的夏天开始修的,历时小半年,腊月前才修好,又请了菩萨,腊月里就讲了两回经,等六年的元月,淑妃娘娘、也就是当时的夏才人便诊出了喜脉。
那一位一直都说,五年来没一个肚子争气的,就因为修建了佛堂,菩萨保佑,才刚建好了讲了经文,便得了这个孩子。
其实,之前还有的,向贵妃娘娘怀过一个,难产了,母子双亡。
圣上和那一位都很遗憾,等追封了之后,就闭口不提向贵妃了,这么算起来,长安公主就是头一个了。
就因为有这一茬,我不会记错的。”
“那些修缮的人呢?是宫里人,还是外头的?”谢筝问道。
田嬷嬷答道:“外头的,宫里做事,说出去体面,工钱也不少,好些人抢着做的,没点儿关系还不一定能拿到活儿,等做完了就出宫了。”
“还要靠关系?”谢筝追问了一句。
田嬷嬷笑了起来,搓了搓手,道:“自然是了,就像这宫里的姑娘们,都是聪明伶俐的,有人能在主子边上从宫女成了嬷嬷,有人、比如老婆子这样的,老了只能在永巷里得过且过,不就是差在了这里吗?
老婆子听人提过,当时有几个干活的,那都是有姐妹或者亲戚在宫里的,还有姑娘从前头宫里大老远跑来,让干活的捎些东西带回去给娘家人。
都是辛苦人,给管事的塞些东西,都睁只眼闭只眼的。”
谢筝道了谢,见田嬷嬷没有其他想说的了,便起身告辞。
夜色渐渐深了,谢筝提着灯笼,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延谊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也许,淑妃娘娘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永正五年的秋天,到过延谊宫的不止有避雨的圣上,可能还有修缮宫室的工人。
那位工人有亲戚在宫里做事,又塞够了银子,哪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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