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直到天黑前才停了。
内侍捧着一只小木盒进来,交到陆培静手中,道:“娘娘,旧都陆家那儿给您捎来的东西。”
陆培静一怔,让内侍把木盒放下。
逢年过节,旧都那里是会给她捎些东西,但如今这个时候,前后不搭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东西?
于嬷嬷打开了木盒,里头垫着的缎子上,摆着一只白玉镯子。
镯子细巧,玉质清透,陆培静拿起来看了两眼,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叫了谢筝上前。
谢筝不明所以,依言把手伸到了陆培静跟前。
陆培静轻柔地把镯子戴到了谢筝手上:“定是毓衍给你的。”
她已经是徐年半老了,这么细巧精致的玉镯子,一看就是小姑娘戴的。
谢筝闻言一怔,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镯子衬得谢筝的手腕愈发白皙,陆培静莞尔,道:“定是给你的及笄礼,路上耽搁了些日子,这才刚刚送到。”
送入宫中的东西都要经过查验和记档,书信里亦不好交代,因而这镯子送来,并没有附上信笺。
陆培静琢磨着,也就是这个理由了。
一听“及笄”两字,谢筝的眉头微微一蹙。
陆培静察觉到谢筝身子一僵,笑容里不由添了心疼。
姑娘家及笄是一生里极其重要的日子,她还记得她及笄时,旧都宅子里热热闹闹办了及笄礼,一言一语皆是父母长辈的期望。
原本,谢筝这样的官家女,及笄礼也不会将就,可现在,她已经无人替她操持那些礼数了。
正日子那天,陆培静本想给谢筝备些合宜的点心,终是要于嬷嬷止住了。
谢筝入宫时用的是阿黛的身份,生辰亦是阿黛的,若陆培静给谢筝添了生辰时用的点心,宫里这么多人盯着,让人借着谢筝的生辰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岂不是平添麻烦?
陆培静只好作罢,今日陆毓衍送了镯子来,她才提及此事。
谢筝垂着眸子看了会儿玉镯,低声道:“娘娘莫要为奴婢担忧,奴婢的父亲是个很随性洒脱的人,素来不太看重那些繁复的规矩,奴婢也是这么长大的,如今能替父母把案子弄明白了,已经是极好的及笄礼了。”
陆培静的心愈发痛了。
再是随性洒脱之人,也不会不看重及笄礼。
谢筝是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但哪个姑娘家会真的把及笄抛在脑后?
谢慕锦的案子虽然查明白了,梁嬷嬷伏法,梁松亦在外地落网,可长安公主却置身事外了。
皇家就是皇家,圣上能让淑妃病故,却不会对长安公主下手。
不管谢筝内心里如何想,皇权是她越不过的。
当然,谢筝有长安公主的把柄,真要让长安赔命也是有法子的,可这不仅仅是谢筝一人与长安的恩怨,它牵连太广了。
谢筝自己亦明白,那个让巧源和田嬷嬷引着她们查出真相的人还藏在后头,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谢筝还不至于蠢到喊打喊杀去做那先头兵,成为一颗有去无回的棋子。
只是,夜里想起谢慕锦和顾氏时,谢筝心中总有万千感概。
尤其是她生辰的那一日。
夜里谢筝不当值,早早就歇下了。
陆培静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内殿里灯火通明,谢筝就着从窗外透过来的亮光,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
陆毓衍快回京了吧?也不晓得何时能抵达。
若他在身边,在她思念父母的时候,就能向他倾诉了。
那些与父母相处时的点滴细节,那些小女儿情怀,除了陆毓衍和萧娴,谢筝不知道还能与谁说了。
她很想说给陆毓衍听。
她很想他。
三天后,淑妃在韶华宫里“病故”了。
内侍来报信时,陆培静怔了怔,而后让宫女嬷嬷们依着规矩,换下鲜艳的首饰衣裳,一切以素净为首。
李昀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淑妃了。
韶华宫不仅拒绝了长安,也拒绝李昀,只莫太医每日领着小药童进出。
丧事办得妥当合规矩,淑妃以四妃之礼落葬。
待棺椁送出宫后,除了空落落的韶华宫,后宫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若没有办过白事一般。
安公公使人给谢筝带信,谢筝悄悄赴约。
“殿下不方便来,只让杂家给姑娘说个事儿,”安公公压低了声音,先将淑妃坦白的情况说明,又道,“给淑妃娘娘看诊的莫太医要告老了,之前给萧府老太太看诊的也是他,殿下琢磨着老太太的身体,只怕不是简单的病故……”
谢筝的眸子一紧,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公公快速说了那日练院使让药童捎来的话,道:“还只是推测,莫太医在京中反倒是不好查他。”
谢筝明白安公公的意思。
莫太医自个儿是不会对傅老太太动手脚的,必定是得了谁的吩咐。
在京中查莫太医,这会打草惊蛇,等莫太医离京,不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了,那要来硬的软的,都是可以算计的了。
只不过,谢筝内心之中,希望傅老太太的病故没有其他内情,若真是因为萧娴与李昀婚事,那萧娴往后要如何面对呢?
谢筝舍不得萧娴为难,亦不愿老太太死于阴谋。
安公公又道:“还有一桩事情要告诉姑娘,旧都那里,闻嬷嬷死了,看着是病故,但其中……”
谢筝福身道了谢。
不用安公公细说,她也明白了。
李昀质疑闻嬷嬷的死,一如他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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