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有些无奈地一笑:“光是接二连三的刺杀案,便足以证明我们周围确实是杀机四伏了。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只得小心防备。但濮王府常用的侍卫部曲都被人盯得很紧,并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令人多思多想。如此一来,濮王府难免处处落于人后。我便想着,将封地中那些尚且年少且无人知晓的部曲都悄悄带进京来。”
“这些部曲若是跟在我或阿兄身边,定会很快便会让人知晓,难以派上什么用场。若是让他们都跟着你,听你调遣,你手底下便多了好些得用之人。前些时日查证不利,不就是因着人少么?日后人多起来,才好办事不是?”
王子献怔了怔,想不到他竟然将濮王府私底下的这部分势力都交给了他——如此坦诚,如此信任,令他心中有些沉重,转而又欣喜万分。于是,他不由得笑得越发温暖了:“大王如此信我,我当然不会辜负大王的期待。其实,前两日,我也刚动用了自己在商州留着的人。人虽然并不多,但都已经布置下去了。因身份不高,接近徐家与李茜娘容易些,我便令他们从徐家长子开始动手。”
“倒是连累你将好不容易藏住的人都拿了出来。不过,将他们都挪到长安来,该不会影响你家中的情势罢?”
“大王便如此不相信我的能耐么?”
两人相视一笑,自然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小顽笑罢了。迎着李徽清澈的目光,王子献心底倏然生出些许犹豫来,不知自己是否该将接近徐家与李茜娘的目的以及手段和盘托出。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之所以犹豫不决,并非不够信任李徽,而是担忧对方觉得自己的谋算失之光明正大,对他生出疏远甚至厌憎之心来。
他以翩翩君子的形象与李徽结交,在他面前素来都是优雅从容,顶多亦有果断英武的一面,却从来不曾暴露自己内心的阴暗。琅琊王氏子,本便该是玉树临风的君子,而非甚么心思深沉之辈,所以他一直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面具之后,不愿让任何人瞧见。任何人,本不该包括李徽在内。但此时他心中却充满了迟疑——
一旦挚友知道自己是个阴谋算计的伪君子,还会待他如初么?
当初结识之事亦是如此。他迟迟不敢明言,当初或许是为了保住家族,如今的缘由却已经是大相径庭。以李徽的性情,待他解释清楚之后,应当不可能迁怒于人。但他却担心他心生误会,认为他诸般谋算,皆是为了巧言欺骗于他们,皆是为了自保。即便他再如何辩解如今的情谊皆是真的,相识那一刻的虚假亦是无可更改。
因为畏惧失去,所以不敢说、不能说。但心底又隐隐焦躁不安,总觉得若是不坦诚相对,日后必会因此而生出误会来。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勇气坦白——因为承受不住失去的结果。
王子献并不能明确地分辨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究竟是好是坏。他只是本能地想将此世对他最好的人挽留在身边。一时间他甚至无比坚信,不让挚友得知自己心中的阴暗淡漠,不让他得知当初相识皆是他计算而来,永远维持优雅的世家子弟模样,才不会失去他。
“子献?”见他有些出神,李徽一连唤了他好几声,“究竟想到了何事?竟有些发怔?”
“无事。”王子献恍然回过神,笑道,“总之,日后若有进展,我必会尽早告知大王。”
“随你安排便是。说起来,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子献,你却一直尊称我为大王,未免也太生疏了些。”李徽忽然道,“在旁人面前如此称呼倒能够理解,但你我私下相处,却很不必如此。无论你唤我三郎或是阿徽都使得。互称名字或许确实有些不适应,等日后你我有了字,再以字相称罢。”取字确实很重要,他倒是有些理解,当初李璟对兄长们充满羡慕嫉妒之时的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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