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姐原是十分爱笑爱闹的。
大抵是家头事多,她进门后便没怎么说话,苻秋叫两个丫鬟进来伺候着,喝上茶,又叫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旁边丫鬟才把提着的食盒摆上桌。
里头几块点心,揭开汤盅,登时香气四溢。
“小姐亲手做的,皇上舟车劳顿,趁热用了,补气益血的。”
方殊宛亲手给苻秋盛上,苻秋说,“你也喝。”
她才由得丫鬟又盛上一碗,却放在桌上不喝。
老母鸡炖的汤,上面一层薄亮的油很快结成薄薄一张,勺子搅动,方殊宛直看着把汤喝干了的苻秋,似稍安心了些,眉毛耷下来,轻声吩咐,“你先下去。”
丫鬟略一欠身,紫云紫烟两个也被苻秋叫退出去,只东子还在。
方殊宛欲言又止。
苻秋看一眼东子,说,“他没事,是朕的心腹。”
方殊宛点头,关门声令她肩头一耸,似乎惊醒了她一个梦。那双温婉明亮的眼望向苻秋,虽是羞耻非常,仍硬着头皮问,“祖父临走前,让民女问皇上一句话。”
苻秋手指离开碗,接过东子递来的帕子,净手。抬头扬眉,笑道,“问什么?”
方殊宛脸孔薄红,自素白的袖中抽出一卷薄纸来。
那一刻苻秋心念电转,确实想过,直接把这纸拿过来在灯上一点。自己加上东子两个,还按不住一个弱女子么?
然而最终他只是接过纸来,展开,凝视上头大红玺印。
“问罢。”苻秋摸着纸,当日在方家庇护之下,习文练武的种种都浮上心头,方老太傅的拐杖,夜半时分和一群自己人暗搓搓围着火盆说闲话的光景,似乎并未走远。
“祖父说,当日情势危急,皇上写下这东西,来日若要反悔,也由得皇上……”方殊宛字句艰难。
苻秋眉毛一动。
“只不过‘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方殊宛边说边端详苻秋神色。
苻秋笑笑,“是,这话只有老师才会说。”他卷起那张纸,递给方殊宛,“收好了,否则朕兴许就不认账了。”
方殊宛低下头,紧咬嘴唇,一块金灿灿的事物自女子贴身缝着的内衬里取出。
东子在旁低咳嗽了声。
是东子的玉佛,给方殊宛做信物的。她手指温柔抚摸那玉佛,抬起一双含情的眼。
啪一声。
碧绿的双鱼玉佩被东子抛在桌上,他袖手道,“给。”
苻秋捏着温热的玉佩,踌躇片刻,终于道,“朕的东西都让他收着呢,他是朕的总管,那会儿也跟着朕来的,你还记得?”
方殊宛轻轻皱眉,随即松开,想了起来。
“他是宫里人?”
苻秋抓过玉佛把玩片刻,笑道,“是,朕的保命符,离不得。小时候算了命的,弄丢了朕就没命啦。这一路都是带着他,后宫几千宫人,母后就嘱朕带这一个。”
方殊宛点头。
“方小姐是有情人朕看得出。不过此行回京,暗潮涌动,朕尚有大患未除……”
“我不怕。”没等苻秋说完话,方殊宛抢道,脸涨得通红。
“那便一道回京罢。”这话说完,苻秋心底一滴水落,涟漪漾开。
方家小姐出了门,苻秋吩咐两个丫头也去睡,这才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
东子把他抱上床,脱靴,让他平躺上床。
苻秋闭着眼,听见一阵吃东西的声音,抬眼一看东子,登时哭笑不得。
只见他两腿叉开坐上桌,把刚才两个主子没动的糕点吃了,洗过脸和手,擦脚上床,伸臂来抱。
苻秋靠在他肩头,由着他抱了。
但将来有了皇后,怎还能如此惬意。宫里也不像在宫外,皇帝寝宫里天天是些什么人,都记录在案。摸着东子手上的茧,苻秋心绪复杂。出宫后这么长日子,身边这人从侍从到个有模有样的将军,显然是先帝给他选好的忠心耿耿的一颗棋。
东子怎么想先不论。
他却是想就像这几日一样,白天里该干嘛干嘛去,晚上能睡到一张床上,方寸之间说几句闲话,一个桌子上吃饭,你伺候我我伺候你,多好。兴许是日子太快活,惹得老天见不得。等回宫,宋太后头一个容不得东子再呆在他身边,娶了皇后那二十个妃子自然也要开枝散叶。
苻秋重重叹口气。
“不困?”东子沉沉的声音。
“嗯,想事。”
“不用想,皇帝就该有个皇后,以前你不是说方家长女很好么?”
苻秋一哂,“你也知道说从前。我们俩这样了……”
“怎样?”东子问,过会儿鼻腔里又上扬着嗯了声。
苻秋在被子里胡乱揉了他两下,“就这样。”
东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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