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竟敢公然诋毁朝廷命官?速速带走——”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众人,看清了那赫然出现在厅中最醒目位置的男子,顿时面如土色。
此人名叫李斯,正是楚元仲手下最忠心的一条恶犬。名门贵族出身,虽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几年前入仕,他行事狠绝不留后路,又十分崇拜拥戴楚元仲。遇事不分是非黑白,以‘只要是元仲说的话,就都是对的’为人生信条;别人牵头鹿过来,楚元仲说它是马,他便能二话不说将那说鹿的人统统抓去剜目割舌!
“吵吵闹闹的,真没意思。”李斯身后的那被人唾弃了半天的正主儿,坐在阴影里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楚某只是来找个人罢了,打扰到诸位闲聊的雅兴,为此表示十分抱歉。”
没有人敢往哪个方向看,更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那人开口说起话来字正腔圆语调和缓,听起来像是个谦和的有礼,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最后,恳请诸位携亲友务必于缉事厂大牢一聚,楚某定然感激不尽。”
一字一句,无不阴森森的透着凛冽的寒意。
贰
楚元仲的的外表是个薄情寡义的小白脸模样,神色中天生带着股阴郁劲儿,使他看起来就不太像个好人。
那双丹凤眼没有正眼瞅人的习惯,垂下眼帘之前斜着眼睛远远地用余光扫上你一眼,让人周身便感觉凉飕飕的像是被头凶兽盯上了似的,别提多不自在了。待他收回目光将手缩进袖中,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知在盘算什么的时候,便被人笃定地贴上了一个‘心术不正’的标签。
其实吧,他八成是在绞尽脑汁地琢磨,这个人姓啥来着……
没错,楚相大人是个脸盲。熟悉他的人都曾亲眼目睹过他各种傻傻分不清楚,然后张冠李戴的笑话。
不拿正眼看人是因为他眼神不好使,看近处的东西总是模糊。再加上认脸困难这一不利因素,他几乎就是半个睁眼瞎子。却偏生不愿叫人知道,只好漫不经心地装作一副另有打算的样子,好掩盖住自己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的真相。
待李斯带着官差清了场,将那帮人抓去大牢收监之后,这才坐下来好好地喝了杯茶。
真是的,如果不是为了找那个人,他才懒得来这破地方听人在背后如何骂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想。
其实被人怎样骂都无所谓,他本就是没有心的,活到今天更是不知脸皮为何物。
反正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坏,坏得人神共愤,可又有谁奈何的了他?
他随心所欲地由着自己的性子活着,又总觉得胸腔里很空,身子也轻飘飘的。这让他感到不安,好像没有根似的。于是他只好寻求一个牢靠一点的东西,狠狠地攥住了,死也不放手。
是的了,总要攥住点什么才好,权势、钱财,都是好东西;官是越做越大,钱也是越多越好的,有些东西一膨胀起来,就感觉没那么空虚,人也不再那么轻飘飘的。
“丁香……咳,肉蔻姑娘。你们老板去哪儿了?”
他腰间总揣着枚古币,实则是嵌着薄水晶的透镜,必要的时候方便故作无意地拿出来偷瞄上一眼,不至于像个睁眼瞎。但此刻他穿过铜钱方眼儿的水晶透镜,却恍惚间看到的却好像看到了一张重重叠叠的模糊影像,他眯起眼细细辨认也不知是猫还是狗的一张长毛畜生脸,还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
“肉蔻姐姐不在,婢子是茴香。”那紫衣的跑堂姑娘神色如常地奉上一壶清茶,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存在似的。空荡荡的厅中其他几个姑娘也手利落地将桌椅摆好,收拾着桌上的茶水和散落的瓜子点心,丝毫没有任何慌乱不自然的反应。这茴香姑娘说起话来面色不改,语气亦不卑不亢,“罗师傅有事出门去了,客官您有什么事需要转达么?”
楚元仲哈了口气,擦了擦那镜片。待把上面几个黑点儿抠下去之后,再举起来仔细一看。分明是个十七八岁,明眸皓齿鹅蛋脸的漂亮姑娘么!
杯弓蛇影虚惊一场的闹剧,叫他有些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的不光眼睛没救,脑子也大概是有点问题了。
说来也怪,也不知罗笙是从什么地方找来了这样多标致的姑娘在百味楼做事。小的看起来有十五六,年长些的大概有二十出头。她们的脸蛋儿像是西街手最巧的泥人张捏出来的,五官则由东街最好的玉匠亲手雕刻。湖蓝鹅黄烟紫绯红,各色的锦缎穿在身上,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些姑娘个个都会功夫,论拳脚堪得上一等一的好手。因而这些年来百味楼想占些便宜的登徒子,大抵都没什么好下场,被料理的惨不忍睹。楚元仲就亲眼见过那么一回,那是几年前他还未拜相但势头已盛的时候,朝中便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他。
那次也记不太清是谁求他办事儿,那人提前两个月费了好大劲才订上了百味楼晚宴的座儿。正巧楚元仲那日心情好,便给对方了个面子去赴宴了。结果饭还没吃上,便先观了场闹剧——那厅对面有一桌,也不知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肚子里灌了二两黄汤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管此时身在何处,见了端着瓜果甜羹的姑娘便犯起了混,捏着姑娘的手便死活不放了。
那名叫白芷的姑娘是个新来的,穿着身月牙白的小衫。性子文静温顺,唯一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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