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本就肝气郁结,心绪不平着实对身体没有好处。”罗笙像是见惯了这类人似的,早已习以为常。说着身后的良姜姑娘送上冰盘,上面呈着半个翡翠绿的西瓜,鲜红的沙瓤混合着冰块和羊奶提子,煞是清凉,“烦请稍安勿躁,这里有些冰酪……”
“呸!”那纨绔冲着罗笙啐了一口,一脚踹翻了冰盘,“谁稀罕你这贱民——”
那西瓜被甩至半空,在地上滚了一圈摔了个四分五裂,红的白的汁液淌了一地在楚元仲看来活像被打碎的脑浆子。然而下一刻,他又看到它完好无损地呆在了罗笙的手上,分毫未变。
干干净净的地面,连一个瓜子儿都不见,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一样。
叁
楚元仲那一刹那就觉得罗笙这人特别邪。后来他在床上将那人翻过来覆过去使劲折腾,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后来他折腾的狠了,掐着那人的脖子颇有种要把对方干死的气势。罗笙咳嗽了一会儿,白浊的液体从合不拢的腿间流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鞭笞过的血痕,几乎找不到好皮肉。
但罗笙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疼一样,温柔也好粗暴也罢都无所谓。如果是从两者中选一个的话,他倒更乐于接受前者。然后在漫长的施虐结束之后,蜻蜓点水似的地在那两片薄唇上落下一吻。“饿不饿?想吃什么?”他总是那么问。
那些青紫带着血的伤痕也消失得很快,崭新的就好像不是之前那具身体似的。楚元仲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近乎病态地像野兽一样在新的领地上宣告所有权。
“令尊大人的病恐怕撑不过今夜了罢?”罗笙俯身低下头,叹了口气对那纨绔轻声道,“快回去吧,他在榻上吊着一口气,就为了那最后一面呢。”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些什么?!”那纨绔的脸上出现短暂的惊愕,片刻后化作恼怒,“好你个贱民,居然敢咒老子的亲爹!我——”
“是同仁堂柳郎中开得方子对么?”罗笙不为所动,随即开始流利地吐出一串药名,“党参六钱,北黄芪十钱,熟枣仁、柏子仁、麦冬各三钱,北五味子二钱……每日水煎两剂,治疗心肺之阴,昼夜汗出不止。”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见鬼了!我、我……”纨绔的表情渐渐惊恐,舌头也打了结似的。
“这里砸坏的东西不要你赔,”罗笙仅是拍了拍纨绔的肩膀,“回家吧。”
闹剧就这么简单地收了场。只是罗笙当时的声音太轻太低,在场的人几乎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看见那纨绔的神情由嚣张到惊恐,最终带着人落荒而逃。
唯独眼神不好但耳力极佳的楚大人听的分明。
楚元仲在罗笙说话的时候,远远地注意到他有双很大很好看的杏仁眼。那双眼睛叫他有种不舒服的,想要将它用刀挖出来的yù_wàng。
他不喜欢压制yù_wàng,又无法立刻付诸实践。这让他十分狂躁,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荒谬的事实。
他见过这双眼睛……
这是毫无道理的。世间千人千面,然而在他眼里每一张脸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陌生而难以识别,从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其实很早以前他没有脸盲这个毛病的。
直到……那一天。
所有男人女人老的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相干的不相干的。每张脸的表情都毫无例外地定格在了最后一刻,都染上了洗不掉的红色。
一颗颗人头滚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跪在地上,捡起一个放下一个,捡起一个放下一个。它们的脸上溅上了血点儿,他将头颅搂在怀里用袖子去抹,不料却越擦越脏,越擦越模糊。直到最后他惊恐地发现,每一张脸都是如此的相似,每张脸又都是如此地陌生。
它们大张着嘴,伸长了舌头;无法瞑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成为永远的噩梦。
再后来,楚元仲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清人的面孔了。
他失去了分辨别人脸的能力。
可他确信他见过那双眼睛。
缺心少肺地活了二十余年的楚大人,便在这样似曾相识的困惑中义无反顾地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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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楚宁。”
脸色惨白的男孩说完这话,便力气不支昏了过去。
意识再清醒之时,男孩没有立刻睁开眼。
他闭着眼睛,用身体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像一只机敏的小兽。
首先他知道自己躺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应该是被子的东西——他在一张床上,其次不是冰冷的地面;并且身上没有镣铐和绳索——他没有被抓住。
这很好,好到让他有点困惑,或者说惶恐。他感觉到有人的气息靠近,于是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以期许逃过任何未知的伤害。
那个人先是伸出手搭上了他的额头,略带薄茧的手与皮肤接触的感觉算不上太好。半响他听见一声轻笑,只闻那人无奈地问道。
“别装睡啦,哪儿有不喘气的活人?”
楚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片浅绿。少年侧身坐在床边,掌上托着药碗。
“喏,快喝药。”
楚宁默不作声地将身子缩成一小团,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少年。
少年略一思忖,低头用调羹舀起一大勺径自喝了,笑道。“瞧,没有毒,有点苦。”
楚宁绷着小脸不为所动,双眼死死地盯着少年。少年被他盯了片刻后突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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