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我的手,恨声道:“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何要受这等委屈?你的一身傲骨都化成奴颜婢膝了吗?你就任人如此轻贱而甘之如饴吗?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叶荐清吗?”
委屈、轻贱、奴颜婢膝,原来宗熙竟是这样看的,我将怒气压了又压,才没有出手。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宗熙,宗熙,枉我以你为生死之交。
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转身就走。他却突然冲到我身前,斜靠着紧闭的房门,双手抱胸,眼中怒焰沸腾,脸上含讥带讽,冷冷说道:“无言以对,就要当逃兵了吗?叶荐清竟能沦落至此?这天朝皇帝的手段当真不容小觑。”
宗熙竟也能如此无理取闹,他到底在气什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我得罪了他似的?
我凝神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气愤难平,又似带着些许别样情绪的脸,不知怎的竟冒出一句:“宗熙,你可曾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我想,肯定没有。”
他一震,环胸的手缓缓放下来,带着莫名的愤怒,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张开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抿了抿坚毅的双唇,哼了一声,转开头。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不服气,我笑了笑,眼光投向紫檀木的书案,那是瑞送我的,和他用的一模一样。想象他在同样的书案前一遍一遍写着“清”的情形,我叹道:“委屈的是他,若不是我如此骄傲,他也不必受这么多苦。在喜欢的人面前,骄傲有时是最伤人的。可叹我认识得太晚了,否则--”
说到此处,不禁苦笑,否则很多悲剧便不会发生。
瑞大概是嫉恨于她是我的妻子,愤怒于她背叛我,更为顾全我的尊严才要下手害死妹妹。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当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刚出生的璇儿,母亲难产,新生儿死亡也很合理。他没有动手,也许是因为不能确定璇儿是不是我的儿子,等两年之后,从璇儿的长相看出端倪,不愿让他成为我的耻辱和天下人的笑柄,才决定害他的吧?他们毕竟是他的血脉至亲,这其中的挣扎痛苦又如何能对外人道?
所以那夜他遮遮掩掩的说了一句便不再提,是既不想让我继续误会,又不愿我知道那些事吧。
我常年在外,娇惯的公主耐不住寂寞也是正常,我其实并不十分在乎,顶多面子上有些难堪,若莲和那人是真心相爱,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礼教之于我并没有什么约束。
若瑞早知我对莲只有义没有情,还会不会如此呢?
当时我甚至并不喜欢他,与他的感情莫说比不上宗熙,恐怕比之澜和劭也大有不如。他这样做极可能一无所获,甚至被我轻视和仇恨。
直到方才,直到他打完我却流下泪,直到他哽声说“恨我”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他的尊严和骄傲早已放下,否则哪一个君王能允许臣子如此放肆?兔死狗烹,恐怕是功劳越大死得越快。
自认为有情有义,却原来竟真的是寡情少爱,比之他对我的付出,我对他实在不算好。
“宗--”,抬头却见宗熙目光呆滞,怔怔看着我,神情复杂古怪,一幅受了打击的样子。
不禁讶然道:“宗熙,你这副模样是何意?”
他身体一震,似猛然惊醒一般,有些尴尬地抬手摸摸脸,勉强一笑,道:“我还能什么模样?”复又喃喃道:“骄傲,竟是为此吗?只因为不能放下骄傲,便不能--”
突然顿住,深深看了我片刻,脸上忽又露出轻狂之态,似豁然开朗,伸臂揽住我的肩,朗声笑道:“荐清,你就这副样子出去么?”
见他如此,不禁松口气,宗熙总算正常了些。不过,我刚才说错了,看起来他似乎也有喜欢的人,却因放不下骄傲而失之交臂,所以听到我的话才会神情怪异,诸多感慨。
我倒是有些好奇,以他的狂妄和目中无人,要喜欢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呢。就象我从前一样。以后有机会要问问他才好。
我也笑,轻唤:“宗熙,西域之行我有个想法。”
“嗯?”英俊而张狂的脸凑近,挑眉咧嘴,姿态放浪:“什么想法?”
“就是--”我突然双拳齐出,快如闪电,不重,却足以让他的左眼眶和右脸颊各青紫一片,然后快速退出圈外,笑道:“就是--,这样才好看些。”
这两拳下去,任谁都以为我们的伤是互殴所致,不会往别处想。
宗熙瞪了我片刻,怒吼一声,直扑过来,我侧身让过,叫:“停手,我没力气和你打,我警告过你的,不准再有这样的行为,你却又犯,挨打也须怨不得我。不过,你要实在不服气,我给你打一拳便是。”
说罢,站立不动,含笑看着他。宗熙一拳打过来,堪堪停在我印着暗红掌痕的脸颊旁,目光一闪,反手变招,重重打在我心窝处,让我差点喘不上气来,不禁身体一缩,后退一步。
他竟真打,刚要发怒,又一想,我不也利用他来掩饰,这样也好,就算扯平吧。
缓了一口气,慢慢站直身体,正色道:“好了,你闹也闹完了,打也打完了,我们该商量正事了吧。”
宗熙勉勉强强的点头。我将祈月教的事详细说给他听,关于劭只选择性地说了一些。然后我们又商议了一下去西域的路线。
早饭过后,正在准备行装,太后竟派人送来一封信。
自从我回来,她就不停地召我进宫相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老实懦弱的女人屡次私下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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