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兄洗耳恭听。”
“如果侯爷真的弃盈州投奔叶昭,多年打下的根基无疑毁于一旦,以后还想争霸天下,怕是难矣。”
沈闻若点头,“确实如此。”正是顾忌到这点,齐牧才难以下抉择啊。
殷子夜接着道,“退一万步说,侯爷若真的甘居人下,投奔他人尚有一线生机,唯独叶昭,万万不可,侯爷若真入渝州,必有去无回。”
“你是说……叶昭会与侯爷反目?”
“一定会。叶昭起兵,目的真的在于勤王吗?如果是,以他的兵势,不至于磨蹭到今日。他叶家四世三公,地位尊崇,名望甚厚,当年一呼起而四方应,风头一时无两。但那时受制于军粮不继,不得已才让盈川侯稳住盈州,又派赵谦南下对抗叶臻。如今盈川侯在盈州已算站住了脚跟,叶昭怎会不看在眼里?恐怕早起了忌讳之心,只是还受着多方牵制,不好明示。等到叶昭兵精粮足,反过来铲除盈川侯是毫无疑问的。盈川侯真要在这时主动送上门,无异于自寻死路。”
“至于外借兵马,北面的叶昭,既不可投奔,亦不可借兵,否则请神容易送神难,南面赵谦与叶臻正打得如火如荼,分不开身,这对盈川侯是好事,否则两面受敌,更难应付。西边象州的杜植,且不说与侯爷没什么交情来往,他也就个嘴上政客,断不会有什么作为。借兵,往哪借兵呢?”
一席话听得沈闻若心悦诚服,由衷道,“贤弟此言甚是高明。”顿了顿,他又蹙起了眉头,”如此一来,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殷子夜微然一笑,“无须退路。”
沈闻若目中一亮,“贤弟可是有应对之法?”
“这百万之众,都是走投无路的反民,其中至少一半为老弱妇孺,真正派得上场的战斗力,大概四五十万左右。”
“那便是我军的四十五倍啊。”
殷子夜摇摇头,“此军远非彼军。这些平民百姓,没有什么统一的方向与思想,在战场上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懂兵法,缺乏训练,我军人虽少,却皆为身经百战的精锐,只要在地形合适之处设好埋伏,将他们引至其中,仅需一场激猛的急胜,便可令对方军心涣散,丧失斗志,必失后战之力,大局可定。”
“这……”沈闻若略一迟疑,殷子夜说得在情在理,却颇具风险,可说大胆。
“以侯爷之能,这并非难事。”殷子夜道。
“侯爷确是领兵有方。”沈闻若点头。
“还有一点,”殷子夜顿了半晌,继续道,“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得胜之后,贼首须取,但穷寇莫追,适时招安,这些反民群龙无首,便不会再闹出什么风浪,若他们能转化为盈州大地的生力军,将是盈川侯日后无穷的财富。”
中原征战连年,满目荒芜,许多田地荒废多时竟都无人耕种,而百姓则无家可归,水深火热。战争最是泯灭人性,殷子夜此言,令沈闻若颇为感喟,他愈发坚信,向盈川侯推荐此人,不会有错。
想至此,沈闻若道,“贤弟既已深思熟虑,有此良方,何以适才不当众提出?”
“我人微言轻,何苦出这个风头,若适得其反,岂不糟糕?”
是啊,盈川侯对他本就有了不好的印象,他若力排众议,语出惊人,难免会被人看作哗众取宠,有了此等先入为主的偏见,再让他的想法被接纳,便有难度了。倘因此而导致齐牧决策失误,盈州就将落入他人之手。
沈闻若理出了殷子夜这层意思,不由感慨他识见周全,“那我们这便——”
殷子夜打断了他,“闻若兄,你这便去面见侯爷罢。以闻若兄的才智,子夜刚才的话,想必闻若兄能尽得精髓。”
沈闻若一怔,连连摇头,“论兵法,愚兄着实不及贤弟——”
“闻若兄有一颗体恤苍生的悲悯之心,”殷子夜道,“兵法乃战争之道,战争,烧的是钱,是粮,更是人命。子夜懂得此等凶戾之道,不是什么值得闻若兄羡慕的事情。”
“子夜既能说出适时招安之语,又岂是无情之人?”
殷子夜不置可否,“不论如何,天下已乱,须得有人下一剂猛药去降服它。待来日时局安定,清平再临,闻若兄定能成为治世之栋梁贤臣。”
见沈闻若要说话,殷子夜忙止住了他,“好了,子夜废话也说够了,闻若兄该去做正事了。余下的这段路,子夜自己走吧。”言毕,朝沈闻若施了个礼,便转身翩然离去。
沈闻若拦他不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半日才回过神来。他清楚殷子夜的用意,顾及到齐牧对他印象不佳是真,有心把这功劳让给他也不假。
沈闻若忽然想起那日殷子夜的话——子夜已视闻若兄为知己挚友,只可惜子夜势微力薄,不能为闻若兄做些什么……
他是有心报答沈闻若这些日子以来的恩情啊。
沈闻若一阵苦笑,转身朝齐牧的书房走去。
齐牧摒退下人,在屋内与沈闻若一番详谈,待沈闻若阐述已毕,齐牧豁然开朗。
“闻若,本侯得你相助,真乃如鱼得水!”齐牧略为激动地攒着他双手。
沈闻若见时机已到,忙道,“侯爷,此番见解非闻若所悟,另有高人相授。”
“哦?”齐牧目中一亮,“何方高士?本侯这就去拜会!”
“此人今日便在堂上。”
齐牧顿了顿,“谁?”
“殷源。”
“……”齐牧默然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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